我能夠确信,此刻他确實因為見到我而感到快樂。
所有的拒絕、傷害和職位調動的相關要求,都變得難以出口。
這正是我曾向往的,純潔而毫無保留的愛情。當這樣的愛情真正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卻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回應,拒絕是殘忍地,接受是不負責任的。
我極為罕見地選擇了拖延,希望延緩凋謝和枯萎。
幸運的是這時候護士走進病房,通知陳謹忱去檢查。
我順理成章地向他告别,離開之後,通知了人事部,假期結束以後要調一個新助理來暫時負責特助的工作,但沒有做出任何職位調動的決策。
期間有朋友打電話來邀請我去跨年派對,都被我拒絕,實在是沒什麼心情的我既不能回玉蘭陵,也不能回鶴尋大廈,最終又回了我的别墅。
走過枯萎的玫瑰叢時,我決定明天通知花匠換一批花,可以是百合也可以是瑪格麗特,總歸不要再是這樣一片凋敗。
原定的晚餐時間之後兩小時,我終于吃到了今年的最後一頓飯。
在熱鬧的,充滿希望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我的生活再一次發生巨變。充斥着變化、失去與痛苦的一年即将結束,衷心希望新的一年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接近零點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我看了一眼,是一串陌生的号碼。本是該挂斷的,但我仍有些心不在焉,反應過來時已經按下了接通。
電話那邊沒有人說話,但是能聽見電波過濾後的沙沙呼吸聲。
我隐隐有了一些猜測,但是并沒有打斷對方的沉默,大約五秒的相對無言之後,對面說:“你為什麼會接電話?”
我很無語地回他:“晏雲杉,你覺得我不會接還打來幹什麼?”
晏雲杉顧左右而言他:“陸鶴閑給你看你那個助理寫的跟蹤筆記了嗎?我早就說過他不簡單,你還不相信我。”
“看過了。”我不太想和他讨論這個,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我說一句他未蔔先知直覺敏銳才可能滿意,于是補充,“你看得真準,謝謝你。”
晏雲杉哼了一聲,電話兩端又陷入沉默。
我承認,如果知道電話那邊的是他,在接起之前我一定會猶豫。但既然已經接通,也就沒什麼好後悔的。我并不明白他打來做什麼,不久前鬧得如此難堪,我也已經做出非常絕情的選擇,本以為以他驕傲的性格,絕不會再和我有什麼牽扯,打來難道就是問我有沒有開除陳謹忱,向我證明相信他才是正确的,争這一口氣?
這很幼稚,但确實是晏雲杉做得出來的事。
我猜測他接下來還會有一些洋洋得意但是很難聽的話要說,譬如證明我不和他走也是錯誤的,所以暗自下決心,如果他說這種話,我就直接挂斷。
想清楚之後我準備催促他說話,正在措辭之間,他的聲音再次通過電波傳過來。
“新年快樂。”
他僅僅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