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這裡是什麼地方?”沈澤主動出聲,所有人都被驚醒。
“世界的深處。”沈澤回複道,他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我的出生地。”
他第一次降生于這個世界,睜眼就是這樣的景象。
腳邊的血管越來越粗,如同荊棘叢的血管叢林也越來越高。其中夾雜着很多詭異觸手一樣的東西,就像海底的海葵那樣不斷地飄蕩。
沈瑄從中看到了那和注射進談若陽體内的肉芽很相近的東西。
“你在世界中穿梭是自由的?”沈瑄又問,她在努力回憶姐姐的遺言。
「我已經成為它的一部份,我想,我已經找到了真實的“欺騙之處”!我會将重要的東西帶給你們!」
沈瑄原本以為自己還能再見到姐姐,但是到了現在,她已經發覺了姐姐應該是真的不會再出來見她了,但她又說要把東西帶給我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澤承認他可以自由的穿梭,因為他是它的第一個孩子,掌握着它最多的秘密和最高的權限。
“那欺騙之處是什麼?要帶給我們的東西又是什麼?”
沈瑄一方面是問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另一方面是提醒自己不要被迷惑,最後的一個目的是通過講話使得他們的思緒不要被“它”勾走。
“這裡就是欺騙之處。而她要給你的東西,大概是坐标吧。”沈澤居然也有不明白的時候。
“坐标?”
很快,他們走進了它中間。
“它”的裡面是一種夢幻的廣袤,腳下是一片粉色的如同海一般的結構,所有的白色的、發着光一樣的遊魚般的光條在一整個空間裡廣袤的遊動着。
沈澤終于對坐标作出了解答:“是她自己主動選擇融入‘它’,在‘它’的意識裡找到的東西,等我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姐姐也在這裡面?”沈瑄看着漫天的如同靈體一樣遊動的光條,這和沈澤帶他們來的時候所看見的世界裡的流動的光條是一模一樣的。沈澤和‘它’同源度應該相當高。
沈澤點點頭。
“你為什麼會幫我們?”沈瑄終于問出了最好奇的問題,沈澤之前原原本本是一個瘋子,對姐姐的愛已經到了扭曲的程度。
經過從溫柔老師——瘋子姐夫——溫柔老師這種翻天覆地的轉變,沈瑄對沈澤的認知始終處在一個模糊的狀态,沈澤這個“人”有随時發瘋的潛質。
甚至沈澤說他是自己的眼睛,這讓沈瑄更難以接受,這太匪夷所思了。難道沈澤在她的眼眶裡呆了這麼多年他都不知道嗎?那麼對于自己的思想,意志,行為,沈澤了解嗎?
人是容易改變的,人是容易被迷惑的。她看着這個黑衣的談若陽走在她的前面。
想到這一節,沈瑄簡直不敢再往下細想…
“在我看到你的眼睛的時候,我總是疑惑。為什麼我會在你的眼睛裡,我是非人類生物,在這一刻,或許我已經明白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人類所說的宿命呢?”
“在你對我說過那些話之後,我對于‘人類情感’這個很虛無缥缈的、很抽象的東西的理解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我自己也可以體會到‘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了。”
“在那之後,我問我自己,如果是若瑜還活着,她會希望我怎麼做,她到底是希望人類作為人類活着,還是人類作為怪物活着,我想她一定會選擇前者,既然她會這麼選,那麼我也這麼選。”
“在太古的時代,這片世界裡原本沒有白天,隻有黑夜,但由于一個非常偶然的契機,它與一個人類的想法鍊接在一起,于是這裡出現了白天與黑夜的分别。千年之後,孕育出了我。而我的世界裡原本也沒有‘人’、‘感情’這些奇怪的概念,是因為若瑜和我一起生存之後,我體會到了愛、恐懼、憂慮,思念…”
“你知道,這些東西帶給我的絕不僅僅是正面的,我也會因此痛苦。但如果‘它’繼續存在,最終的導向就是世界的坍縮,從意志世界開始到現實世界,所有的一切最終會選擇回歸到某一條弦振上去,人的意識、情感乃至擁有的一切,都會從曆史上被徹底的抹除,這就是‘它’帶來的結局”
“我們不會感到痛苦,但是也不會有任何感受…”沈瑄仿佛明白了什麼,她所有所思,“你覺得這樣不好?”
“我從前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但當若瑜的意識回歸于‘它’的時候,她變得跟我一樣了…或者說跟我從前一樣。那不是她了,我發現我什麼都感受不到了,我仍舊可以在漫天的意識裡找到她,但她對我已經毫無感觸。我喜歡的是那樣的她,獨一無二的她。作為人類存在的她。”
“如果硬要在她不在乎我,和她恨我之間選一個,那我更願意選擇後者。因為那是她。一個人與人之間連感情都不存在的世界,是悲哀的,是悲哀的。”
沈澤恐怕是她們高中有史以來的數學老師中情感和表達能力的巅峰了。
從沈澤的話發散開去,人變成怪物之後還是人嗎?脫離了身體的意志究竟還是原先的那個人嗎?沈瑄想,肯定不是了。
隻是,沈瑄也沒想到沈澤是這種想法,比起不愛,他到甯願她恨她。
他和姐姐還真是有點像,沈瑄艱難地做出評價:“我大概理解你的想法了…很人類…”
“所以我選擇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