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晴見到夏未是一個小時後。
看見樂晴,夏未猛地定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下一秒踉跄着沖了過去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強忍着激動跑上前,前後左右檢查樂晴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當确認眼前這個活生生、帶着溫度的人就是樂晴,而非他恐懼中想象的冰冷幻影時,一股巨大的,幾乎将他淹沒的狂喜和如釋重負的酸楚猛地沖上頭頂。他眼眶瞬間泛紅,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壓抑着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哽咽,再沒有任何猶豫,帶着一種近乎失而複得的珍重和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樂晴狠狠地拽進自己懷裡。
“太好了,你還活着……”
他的手臂收得極緊,勒得樂晴幾乎喘不過氣。他的聲音沙啞破碎,帶着劫後餘生的顫抖和濃重的鼻音。
“夏未,你先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夏未的手就跟老虎鉗擰緊的鐵絲一樣牢牢絞着,樂晴掰了半天,愣是沒掰開。
“對不起對不起……”夏未松開樂晴,下意識後退一步,看見鮮活的樂晴,又忍不住靠近。
在夏未一連串不能推進劇情的問題問出口之前,樂晴率先開口:“夏未,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些問題。”
夏未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好。”
“第一個問題,‘我’的死因,你知道嗎?”
夏未忽然捂住樂晴的嘴,警惕地觀察四周之後才小聲道:“樂晴,不要在這裡說。”
樂晴忍不住皺眉:“為什麼?有人在監視嗎?”
如果有人在監視,她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夏未搖頭:“我不确定。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
夏未想了想,糾正自己:“準确來說,是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你,我隻是順帶。”
“什麼意思?”
“因為他知道我會經常出現在你的身邊,所以也會盯着我,可他的目标是你。”
“他是誰?”
夏未搖頭:“我不知道。”
樂晴心裡發毛。
什麼在盯着她?迷霧之鏡嗎?還是……迷霧之鏡之外,有人在監視她?
她所知曉的遊戲規則是:初始100學分,每次死亡扣除20學分,低于60分退學預警,低于40分受到監管,低于20分回到起點。
會不會是受到監管了,所以才會有一雙眼睛盯着她?如果是這個可能,那樂晴的學分隻剩40分,扣了60分。這六十分裡,有20分可能是因為死亡了一次,還有四十分呢,她死了三次?違規扣除30分,她總不能是違了兩次規,沒有死亡吧?可遊戲規則是違規兩次直接死亡啊。
樂晴撓了撓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什麼狗屁規定,道具流水也不展示一下。
“樂晴,你怎麼了?”
樂晴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夏未,帶我去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吧,即使那雙眼睛存在,我也需要知道真相。”
“好。”
-
離學校不遠的地方,一棟三層小樓靜立着,灰白的牆體略顯粗粝,門口的兩棵桂花開得正盛。
夏未推開大門,撲面而來的是松節油、亞麻籽油與陳舊紙張混合的獨特氣息。
“這是我畢業後租下的工作室。本來,是想和你畢業之後一起開的,但是意外發生得太突然……”
小樓算不上空曠,但還算開闊,采光很好。
南牆整面是巨大的落地窗,陽光慷慨地潑灑進來,為中央區域幾組錯落擺放的畫架鍍上暖金,畫架上夾着未完成的作品,覆蓋着斑駁的顔料層,已經褪色。
靠西側是一排厚重的實木儲物櫃,櫃門半開,露出塞滿的繃好内框的畫布和卷起的畫紙;旁邊則是長條工作台,散落着擠癟的顔料管、沾滿各色油彩的調色盤、成把的畫筆插在舊陶罐裡,還有幾尊靜物石膏像随意地立在角落。
東側靠牆安置着幾張舒适的舊沙發和小茶幾,形成一個小小的休息讨論區,牆上卻并非空白,挂着被釘在軟木展闆上的、形形色色的随筆畫和靈感草稿。
樂晴那些信手塗鴉的作品,便散落在這片牆上。
“我……是什麼時候死的?”
夏未的手頓了一下。
“我告訴你那個地方的當天晚上,已經過去一年了。”
那個地方,就是藏書廳。
樂晴心裡一沉。
後腦的那瞬鈍痛到底是什麼,錯覺還是她真的遇到了襲擊?可她明明仔細觀察過,她靠近電梯的時候,附近沒有人,除非對方有隐身術之類的本領,她看不見。
“我是怎麼死的?”
“教學樓墜亡。警方的結論是,你是自殺身亡,但我不信。可在那天晚上,我被叫回家,再輾轉得知消息時,你的遺體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去了醫學院的冷庫。
樂晴坐在沙發上,忍不住去想死亡背後的真相。
樂晴意識消失中斷的時候人在科技樓,這一點她不會記錯。可最後為什麼會從教學樓墜落?
頭疼……樂晴忍不住揉了揉腦袋。
樂晴的手忽然一頓。她的餘光好像瞟到了什麼。那雙盯着她的眼睛嗎?
“夏未,二樓是什麼?”
夏未拉起樂晴的手,走上樓梯:“我的工作室。畢業之後,我和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個工作室,接一些投資風險評估的散單子,就在這裡。”
二樓的陳設就簡單多了,兩排拼接起來的辦公桌,八台電腦,一些簡單的櫃子和綠植擺設。
二樓的陳設簡單得多,視野也更開闊。辦公桌那頭,一扇落地窗的門大開着,白色的窗簾被風吹起翻湧着。
“他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