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晙無奈解釋:“送貨人人手至少要有一隻拿得出手的動物,才有機會進入腹地,我借你三花不就是為了達成此事?你再跟來,就還得跟其他人去借……何時才能踏上正途?”
“嗐!就這事?你早說清楚呀。”
這回輪到蘇知烨得意了,“邊塞之地,盡顯我大旭疆域遼闊,什麼珍奇稀有,在那片土地上真如雨後春筍往外冒啊!我也有幸得一奇獸,名曰地鼋,多虧有它相伴,我才能在作戰中勢如破竹,如今順利回京。”
什麼玩意兒?出去一趟還整上迷信了。
“地鼋是何物?我怎麼從未聽過。”
“到時候帶出來溜溜,你不就明了了?所以,這熱鬧我也要一起去湊,而且,”蘇知烨露出笑容,“我還沒見過咱弟妹呢,這回正好可以瞧瞧。”
霍晙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有的是機會……也罷,由你做我們保镖也挺好,我不想在姰姰面前又動刀動槍的了。”
又?蘇知烨捕捉到細節,想繼續深挖,卻被霍晙難得正兒八經的态度打斷了。
“其實我約你在這兒,另有隐情。”
他換位到蘇知烨身側,又觀周遭無人,這才小聲開口,“你離京前,我們曾在此間飲茶好多次,你還記得這家掌櫃的模樣嗎?他當初是親自接待我們的,可我方才進門時瞥了眼,已然換了人。”
蘇知烨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方才那人也未必是掌櫃的,這樣吧,我将人招呼來一看便知。”
說着,便喚店小二進來,給了些銀錢,托他将掌櫃的請出來問話。
這位正是上回接待萬姰的店小二:“我們掌櫃方才有事,提前回了,貴客倘若有什麼需求,可以同我講,也是一樣的。”
“一樣?”蘇知烨沒留好臉色,他擡掌一拍檀木桌,将桌上杯盞震得叮當響,“你的意思是,你和你掌櫃的能平起平坐?”
“不不,小的怎敢越俎代庖!”店小二立刻弓背屈膝道歉,“小的隻是說能為貴客提供最好的服務,至于掌櫃的事,小的也不敢妄論……我們掌櫃現在真不在店裡。”
這掌櫃倒挺神秘。
霍晙立刻追問了掌櫃家的地址,店小二誠惶誠恐半天也沒說出所以然,他隻得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退下。
“你說得對,這掌櫃挺古怪,當初茶肆開業時,他可别提多熱情了,現在到底什麼情況?難道是我們沒自報家門,所以就有所怠慢?”
出門之前,二人其實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正是為了試探蘭若茶肆這個可疑之地。
霍晙不想打草驚蛇,甚至戴了一個帷帽,網簾垂至頸部,又身着他衣櫃裡最素靜淡雅的月白長衫,袖口、衣擺與後背處僅有銀絲繡着的暗紋。
“來這裡的勳貴子弟不少,也沒聽說過誰穿得随意就被怠慢,茶肆風評據說還不錯。”霍晙從直覺上判斷,掌櫃不在的事,僅僅是店小二搪塞他們的借口。
既然這裡無法作為突破口,那就還是按原計劃進行。
*
深不見底的地下,萬恒暈乎乎地睜開眼,它被裝進一個不透光的糙麻袋,一颠一颠,似乎是被人扛在肩上。
萬恒渾身抽痛,特别是被那漢子鉗制住的脖頸的位置。它勉強打起精神,豎着耳朵,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走啊走,一直在往下,仿佛沒有盡頭。
直到它聽到銀兩金珠碰撞發出的聲響——是有人掂量錢袋的聲音。
一路死寂的氛圍終于嘈雜起來。
“酬金足足翻了一倍,你小子走大運了!”
“喲,可真是個稀有貨色,有兩下子啊孫兄!”
“是什麼是什麼?快給我們開開眼!”
突然,無數火光猶如利箭射向萬恒,那雙濕淋淋的黑瞳首當其沖中箭負傷,它趕緊眨巴眼睛,努力适應着這裡挂着滿牆的刺眼油燈。
再定睛看時,前面已經被烏壓壓一片東西圍攏過來,擋住了絕大多數的光。
“呃。”
第一反應,萬恒擡爪捂住了鼻子,難得感受到嗅覺進步,聞到的卻都是惡臭氣味。
血腥、屍臭、汗熏……這就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懲罰嗎!
而且那些味道,明顯是從圍觀它的人身上傳來的。
萬恒眼瞳豎立,弓背呈狩獵姿态,露出鋒利犬齒,發出低吼警告,背脊的長毛逐漸浮躁起來。
“這獠牙,比那幾隻老掉牙的蠢狗強多了!”
“我估摸着,那幾隻野貓也不是對手。”
“但遇到那誰帶來的長蟲就不好說了,有毒的玩意兒赢面更大!”
“喲嚯,這麼野呢,簡直就是鬥獸場一等一的貨色,待會就讓它上場!”
人群中傳來一道男聲,衆人給他快速開出一條路。
姓孫的不樂意了:“平時不都得培訓小半月嗎,它怎麼現在就去?好歹也要熟悉熟悉環境吧,我好不容易弄到手,可打算全押它赢,現在平白無故送上場去,萬一死了,豈不是浪費?”
“孫擇,孫賊!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不過就是個送貨的,交貨後這狐狸就歸覃爺管了,他才是這裡的負責人,你要是還想在這裡分錢,就不要糾纏!”男人身邊的狗腿子發話了。
孫擇被幾個人控住,被稱為覃爺的男人看着年紀不大,二十出頭,卻被一衆人恭敬伺候。
他緩緩蹲身,冷漠的三白眼垂下,俯視着龇牙咧嘴、攻擊性十足的萬恒。
“所有跟我較勁兒的畜生,都該被拔去獠牙利爪。”
覃爺倏地站起身,“去,送它上台,挫挫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