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杜正恒是個極為謹慎而果斷之人,他未曾全信旭昉的身份,但也未拒之門外,在看到措施真的行之有效後,竟迫不及待的隻身前來與之共商疫情之策。
倆人一番交談之下,杜正恒暗暗心驚,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絕對不簡單!
旭昉也并未掩飾自己的談吐,患者都在等待救治,首先得到縣令的支持才是此番最要緊的事情。雙方交談下以及到達這個縣城後縣令的作為,讓旭昉也差不多摸清楚了這個縣令的行事作風,是個小心謹慎,有能力,有城府之人。
思及此,他也不在猶豫,将自己的種痘之法全盤拖出。杜正恒初聽此法久久不語,向來行事果斷之人竟産生了猶豫。
“若能施種痘法,可救大半。”旭昉望着窗外,“可惜,現在沒人信,也沒人敢。”
成清站在他身後,裝作他的侍衛,隻低聲說:“你敢。”
旭昉笑了,他認真地看向杜正恒。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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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隐秘設立一處“種痘舍”,收集天花痂皮,又從護衛中挑選少量體質強健者試行“臂痘之法”。
昨日初試,有效者三人。為了保證種痘之法對每種體質的人有效,縣令在城中廣招志願者,稱“施行臂痘接種,可保平安。”。但多數人一聽直言抗拒。
家門緊閉中,聽聞此法的百姓皆神色惶惶,議論紛紛。盡管提出此法的是已經在此地出名的小神醫于珏,但大家還是被這樣以毒攻毒的方法吓到。
“這臂痘之法,是劃破手膀,将他人瘡毒滴入肌中,豈不害命?”
“胡說八道!咱活到這歲數,哪見過自己生病還要先‘種病’的?”
“聽說是京裡來的新法,專門在邊地試,咱這窮地方也配試藥?”
一時之間連從京城過來提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延緩了疫情發作的旭昉也連帶被百姓們懷疑。
還未等旭昉和縣令進行下一步時,前幾日旭昉在巷尾見到的那位雖然絕望,但果斷的婦人抱着孩子上了門。
“要是……真能保命,就劃我兒子一刀吧。”
婦人、孩童也接種成功的消息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縣城。
城西巷口排隊求種痘漿的人已經排到巷尾。
旭昉片刻不敢歇,與縣令一起安排未患病者接種。已換病者按疑重緩分開隔離,并宣發注意事項,城中百姓家中均要燒水煮艾草與蒼術,熏屋淨室,病人之衣務必煮沸、晾曬,患兒高熱,速取井水與酒混合降溫,切勿捂汗……并與縣城中剩餘郎中探讨,結合003手中的資料,給了一些藥方讓郎中們去驗證有效後執行。
忙碌中旭昉每次夜裡都沉沉入睡,他也發現成清不再時刻盯着他在他身邊,在夜裡開始頻頻外出,歸來時身上總帶些異樣的氣息。
有幾夜,他回來得極晚,一身風露不說,腰間甚至藏着一張泛黃的地圖。旭昉本欲追問,成清卻隻淡淡一句:“我在找出路。”
而旭昉知他在說謊。
他知道那不是逃命的“出路”,而是兵家圖上标明的“傳信暗哨”。
他未拆穿,反倒在第二日将成清調入疫醫登記坊,将民報事宜交由他一人執筆。
成清一怔,許久才冷聲道:“不怕我趁機做手腳?”
旭昉隻是微笑:“若你真心為民,便不會。若你隻為一人,那也無妨。”
“旭昉。”成清第一次直喚他的名字,眼中神色莫測,“你……太信我了。”
旭昉咳了一聲,靠着案幾,緩緩道:“我不是信你……是信你姐在你心中分量更重。”
話音落下,室中靜默半晌,成清悄然垂下了眼。
疫情得控後,旭昉在城中的聲名達到了頂峰。城中有傳言說:“于珏公子大才,必不是尋常人啊。”
而縣令杜正恒也曾私語左右:“那人之才,斷不止于書卷……我大興若得其用,百姓當真無憂。”
隻是誰也未曾料到,短短幾日後,一紙密信悄然離城,直往北蠻西部。
信上内容寥寥:“人确在此,然事未明。應速動,彼可為制衡之局。”
署名,竟是——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