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人的煉獄,卻是妖的大本營。
無數的妖物在這裡狂歡,然而在芳灼從它們中間穿行而過時,又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芳灼沒有理會這些小妖,他解了披風扔給副手,問道:“老妖王怎麼樣了?”
“回陛下,還是死不肯松口。”季陰沉聲回道。
“啧,真是難纏,不松口就繼續用刑。”
“已經用過了。”季陰有些為難。
“那就加重點,裡邊放點蠱蟲咬一咬啃一啃,裡面給他一片一片片下來,看看還松不松口。”芳灼面無表情道。
“用了,屬下還把片下來的東西給他燙熟了再塞他嘴裡,那老家夥吐得都化出原型了也不肯講,屬下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還得是西南妖嶺裡土生土長出來的妖,就是比他這個外來的毒。芳灼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人間待太久了,導緻自己被那些禮儀教化什麼的污染了,這才想不出這麼邪門的法子。
不過也好,多學點像人,仙尊才不會嫌他,他才好待在身邊久一些,至少得等把恩報完。
妖王陛下很快就哄好了自己,然後輕輕松松地對季陰/道:“算了,我親自去會會他吧。”
妖族生性野蠻,折磨人的法子也是千奇百怪,有像季陰說的那樣給人淩遲了再塞嘴裡的,有扔蛇巢蟲窟的,有丢毒沼障林的,有挖眼珠子割耳朵砍成棍的……也有像老妖王這樣,幾乎是所有法子都上過一遍的。
而西南妖嶺中,最适合關起來折騰的,就是妖奴谷。
妖奴谷于妖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蠱罐,瘴氣蔽日,被關在這裡的妖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得把谷内所有的妖都殺光,然後成功挨過閉谷的十年,才能從蠱中脫穎而出重獲新生。
在芳灼成為妖王之前,西南妖嶺群妖皆尊老妖王恪刹為首。恪刹是蠱王修煉而成,自然也留了那些煉蠱的惡劣性子,便下令讓手下大妖四處搜尋散妖投入谷中以作煉蠱之用,十年一開谷,若無活妖便罷,若有數妖并存便全部殺光,若僅有一妖存活,這隻妖便是這十年間的“蠱王”,恪刹就會封其為長老,獲得妖嶺四十八城之一的城主。
芳灼就是幾百年前見到虞無淵後,自無相宗地界離開時被抓進了妖奴谷。
妖奴谷天地昏暗不知歲月,任何生靈在這裡待着都會崩潰,然後在數萬怨氣的影響下變得嗜血易怒。
起初大家還說着要和平要一起活下去,可是時間久了,正常人也被逼成了瘋子,血腥氣不知道從哪裡炸開,無數的妖像癫狂了一樣開始厮殺啃食,芳灼能力弱,隻能哭着到處躲藏。可是幾個月過去,妖越來越少,遍地都是各類生物的殘骸,腥臭腐爛得徹底。
異變就是在那時開始,芳灼在反抗時失手殺了一隻試圖捕獵的低階妖物,妖奴谷中的咒術生效,他頓覺自己妖力大漲,于是他不再躲藏,他開始反抗,殺了一隻又一隻妖,修為一點點增長,到後來,他已經開始自主追殺那些對他展露敵意的妖。到最後,他簡直要泡在血液裡,那些腥臭的令人作嘔的東西在他身上腐化發酵,将他的靈魂都染上殺戮。
芳灼恨極了這個地方。
是以在他推翻恪刹當上妖王之後,他立即下令撤了妖奴谷上的煉蠱之咒,直接将妖奴谷改成監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将恪刹和他那些忠心的部下全都打包扔了進去,讓他們在裡面殺個夠。
芳灼走在妖奴谷中,瘴氣在他周身環繞不歇,卻遲遲不敢近身。妖族極講究等級壓制,在絕對的修為面前,任何外物都不敢異動。妖奴谷看過上百隻妖物從這裡出去,可唯有芳灼,是它見過最狠最惡的。
妖奴谷的最高處,是用不計其數的妖屍堆成的山。
芳灼踏着群屍緩步而上,将腳下的妖骨踩得嘎吱作響。
“陛下,好久不見。”芳灼看着被削得隻剩白骨的虎妖,忽然咧開一個笑容,桃花眼快要眯成一條細縫兒,叫人平白無故看出一絲狐狸的狡黠意味。
恪刹動了動耳朵,黑洞洞的眼眶正對芳灼:“呵,您現在才是妖王陛下,我隻是一個階下囚罷了,這聲‘陛下’我可擔待不起,您說是也不是,妖王陛下?”
芳灼并不理會恪刹的陰陽怪氣,隻是背手繞着恪刹轉了兩圈,然後在恪刹身後停住。
“陛下說笑了。”芳灼手上已經化出藤鞭,語氣卻依舊風輕雲淡,“我此番前來是要告訴陛下一個好消息的。”
芳灼陡然放大了聲音,他用幾近可以傳遍妖奴谷的聲音,一字一頓道:“葉、虺、死、了。”
“什麼?!”恪刹大驚。
“你沒聽錯,恪刹陛下,您養的最好一條好狗,也死了。”芳灼漫不經心地指使着藤鞭纏住恪刹的脖子,然後一掌拍在恪刹頭上,“嘎嘣”一聲,頭骨碎裂的聲音驟然響起,宣判了恪刹的結局,“陛下,子蠱盡失,您再無東山再起之日了。”
老虎的頭顱慢慢落下,然後順着屍山血海,咕噜噜地滾了下去。
“季陰。”
“在。”
芳灼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這是……恪刹身上的母蠱?”季陰沒想到,折騰了他這麼久的母蠱,竟被芳灼輕易取出來了。
“嗯哼,葉虺一死,他心一亂,就露出破綻了。”芳灼點了點頭,将母蠱放進季陰奉上的蠱罐裡,施加幾道封印後又将蠱罐遞到季陰手中,“你且将母蠱送到妖宮,待我處理完手上的事後就來料理它。”
“陛下還有事未了?”
“嗯,大事。”芳灼眨了眨眼,不是面對恪刹時的那種陰鸷,而是一種季陰都很少見的神情。
未等季陰想出個所以然來,芳灼就撩了撩衣袍,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