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聽雨和徐洲野是這個圈子裡很特殊的兩個存在。
江聽雨不是私生女,她是父母在婚姻存續期間生下來的。然而父親抛下他們母女,選擇離婚和初戀重新組建家庭,甚至她還有一個隻比她小兩個月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以至于她現在的地位還不如私生女。
而徐洲野是私生子,但徐家這一輩的男丁稀少且命運多舛,于是他的身份雖然上不了台面,但還是站到了極高的地位。
誰都沒想到,這樣兩個人會以一種微妙的形式捆綁在一起。
江聽雨被那雙涼薄的眼神驚到,她猛地拉開凳子,刺耳的劃拉聲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
那道閃過的身影讓她徹底回神,她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水痕,踩着吱吱作響的鞋子往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冷氣開得很足,江聽雨恍如置身冰庫,寒意從腳底侵蝕四肢,幾乎是邁入門口的一瞬間她就忍不住想要打噴嚏,但被她掐着鼻子扼住了。
她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于是站在幾步之外無聲注視裡面講話的一對師生。
班主任正在和先一步進門的徐洲野說話,後者的脊背挺得不算直,手也插在兜裡沒拿出來,隻有那雙死潭般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班主任。
這樣子其實很不尊重老師,但沒有人在意,他渾身透出來的氣質莫名讓人感到一股壓迫感,一站一坐的位置比對下,有幾十年教育經驗的班主任甚至施不出一絲威嚴。
不過像徐洲野這樣的富家子弟,走的也不是普通高考的路子。班主任從不敢對他說重話,隻是象征性地點一點他。說的無非就是“晚上早點休息”、“别遲到”這樣不痛不癢的話。
中年男人舉起茶杯小抿一口溫熱的茶水,口中幹澀的唾沫得到緩解,他擡下巴示意徐洲野可以走了,又看向他的身後,“江聽雨,你來。”
空調吹出一陣刺骨的寒氣,徐洲野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恰好對上她垂下去的眼眸。
兩人擦臂而過,江聽雨聽見徐洲野發出的一聲微乎其微的哼聲。
她對這聲音再清楚不過,不屑的,置身事外的。
上課鈴已經響了,但班主任似乎沒有讓她先回去上課的意思,辦公室除她以外不再有别的學生。面對她,班主任明顯得心應手起來,他讓江聽雨坐下,等她搬塑膠凳的時候快速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學校這邊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資料都在這裡。”
牛皮紙袋就放在一堆厚厚材料的最上面,上面沒有寫什麼東西。
“那邊都對接好了吧?”
得到江聽雨肯定的答複後,班主任沉沉點點頭,“以你的成績,好好學,考個好大學不成問題。多的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心裡明白,回去上課吧。”
江聽雨道了謝,又跟班主任說了一句題外話,這才從凳子上起身離開。
出乎意料的是,徐洲野還在外面沒有離開。
他靠在牆上,雙手插在褲兜裡。明明穿的是校服,但他身上一點學生氣都沒有,黑白色點綴勾勒他寬闊的肩膀,那截勁瘦的腰肢直起,他邁步跟了上來,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她手裡的東西。
江聽雨心裡有一絲期翼他是在等她,但徐洲野明顯對剛才朦胧的對話和她拿着的牛皮紙袋更感興趣。她知道他在等她主動開口,可她莫名其妙繃着一口氣,始終保持沉默。
徐洲野挑眉,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哧。江聽雨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她敗下陣,主動回答他想知道的事,“之前的成績單,還有一些資料。”
她将牛皮紙袋遞過去,又抿抿幹澀的唇。這句話說得半真半假,如果他接過去,她不會攔着他查看裡面的内容。或者如果他願意開口問她一些什麼的話,她一定會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
可他的視線隻是輕飄飄地掠過她和她的東西,顯然已經失去了興緻。甚至手都沒有從兜裡拿出來。
八月底,隻有高三學生開學了,教學樓十分安靜。因為是上課時間,走廊上除了老師的說話聲再聽不見别的什麼動靜,甚至濕了的鞋都不出聲了。一直到從後門進入教室,江聽雨都沒聽見他的聲音。
有雨飄進了她的身體,淋濕了她的一部分。她聽着枯燥的知識點,覺得腦袋變得更沉了。
第二枚創可貼就是這時恍惚想起的。
對于江家來說,江聽雨簡直是不速之客。她其實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讓她認那個父親,也不明白外婆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将她送回這裡。明明她們在小鎮上的生活再完美不過。而在這裡,她是江威明不堪的過去,是江太太最厭惡的存在,是江清影眼中的刺。
到這兒的第二天他們就爆發出了激烈的争吵,原因隻是一個細小的問題,具體是什麼已經不記得了,本質上還是因為她礙了那母女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