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份破開的生機也帶來了毀滅。地宮的結構早已年久失修,山體震動之下整片墓室如遭末日審判,大片石磚嘩然崩落。那些承載了千年秘密與執念的通道、石像、壁畫,統統葬身在崩裂的山體之中。古墓徹底沉沒,再無回路,天地為其封印。
爆破前,他特意清理出石室中的那口木棺,小心翼翼地将林曦與許晴安置其中。其實那時林曦早已失去意識,呼吸細弱到幾近不可察。許晴雖未蘇醒,但體溫尚存。秦朗一咬牙,擡起沉重的棺蓋,為他們遮風擋塵,而後用粗繩綁牢,再将棺木拖于背後,背水一戰。
在那幽閉的山腹之中,他拖着這口裝着兩人的棺木,走了整整一夜。
他幾次摔倒,幾次差點昏厥,甚至在某個陡坡上棺木滑落,磕裂了角,他整個人撲上去抱着,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他咬着牙,喃喃着:“你們不能死,我還沒把你們救出去,不許死!”
直到天邊泛起第一縷黎明,他終于看見了光。
棺木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迹,而他跪在出口處,四肢痙攣,全身都是血和泥,眼中卻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狂喜。
山外,考古隊早已根據AR-5号的信号定位而至。唐倩也在其中。當她看到那被人從棺木中擡出的林曦與許晴——一個面無血色,冰冷如屍;一個安靜沉睡,毫無生氣——她隻是定定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什麼話都沒說,轉身便走,背影決絕如風。
隊員們面面相觑,但都默認了最糟的結果。林曦,看樣子已經沒救了。
可秦朗沒有放棄。他紅着眼堅持調來私人直升機,護送兩人飛往M國最頂尖的生命研究中心,全程拒絕任何人靠近——尤其是那根連接他們手臂的奇異管子,他如同護聖物一般小心守護。
“誰都不準碰!這根管子,是命!”
衆人不解,他卻信得執念狂熱。
他曾不信神,也不信命,但他親眼看見古墓中的奇迹:神之流光儀的運轉、人鬼交戰的真實、千年不腐的屍體,還有林曦為了許晴舍生的瞬間——那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幻覺”,徹底改變了他。
他相信,那根管子,藏着重生的鑰匙。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醫院初步檢測後竟發現,林曦體内雖大量失血,但心髒仍然微弱跳動。他的神經系統尚未全面崩壞,隻要及時搶救,或有一線生機。醫生立刻下達急救指令,手術連夜展開,長達十八小時。
而許晴則在管子被拆除不久後,眉心輕蹙,睫毛微動,如同從一場沉眠中醒來。她的各項指标竟無異常,仿佛隻是做了一場太久太長的夢。
而秦朗,在把林曦推進手術室之後,強撐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了。他眼前一黑,倒在冰冷的醫院走廊上,再無知覺。
醫生說,他隻是脫力過度,好好休息便無礙。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男人,用凡人的血肉之軀,在神魔的洪流中,生生挽回了兩個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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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他醒來,已是三天三夜之後。
病房安靜得近乎空曠,窗簾微動,灑落下晨曦淡光。秦朗睜開眼的第一瞬,腦海裡還殘留着棺木被拖行的回音,像是另一個世界尚未遠離。
醫生很快走了進來,是個金發中年人,神色溫和,卻帶着難以掩飾的猶疑。他站在病床前,用平靜卻沉重的語調,向秦朗講述這三天來發生的一切。
許晴在他昏倒的當天便醒了,意識清醒,神志也很穩定。然而她并未選擇留下,而是在确認林曦脫離生命危險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醫院。據監控記錄,她在傍晚時分獨自步入醫院的花園,然後乘坐出租車離去,用的是假身份登記,行動幹淨利落,完全無法追蹤。
而林曦,則在第二天清晨便蘇醒。醫生說,他的恢複速度遠超預期,仿佛體内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支撐着他。醒來後的他極為平靜,詢問許晴的下落後便陷入長時間沉默,沒有質問,沒有哭喊,隻是一直望着天花闆。
次日淩晨,他就消失了。
監控顯示,他穿着病服獨自離開,沒有與任何人交談,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他像是決絕地離開了某段人生,又像是奔赴另一場宿命。
醫院已經報警,但無論是從官方記錄還是私人渠道,目前都沒有任何線索。
秦朗聽完這些消息後,久久未語。他的眼底浮出了一種說不清的疲憊和決絕——那不是失落,而是瀕臨命運之邊的一種認命。
然而,他并沒有就此放棄。他掙紮着從病床上站起來,盡管全身虛弱,傷勢未愈,卻強迫自己換好衣物,拖着沉重的身體離開醫院。
他要找他們,無論天涯海角,無論用盡什麼方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不論他再如何努力尋找那兩人的下落,都沒有用了。
因為他們,已經跨越了屬于這個世界的邊界,回到了命運為他們打開的另一扇門。而那扇名為“緣起”的門,早已悄然關閉,再無人知其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