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惡意。”張明明解釋道，“我不會傷害你……她們也不會。”

…一樁樁事實經曆有目共睹。兩人默契地噤了聲。

淩杳覺得熱粥烘得他的臉皮發燙，沒底氣地開了口：“我……能回家嗎？”

此話一出，淩杳在心裡默歎。他現在不是很能确定自己是否會落得橫屍街頭的田地，與外星人打交道他還是頭一次……應該算第一次的。

張明明半晌沒答，淩杳更沒底氣，不由自主地将嘴裡的勺子咬得越緊。嘴巴裡甜絲絲的牛肉粥快要索然無味了。淩杳低着頭，默聲一口口塞，鼻腔莫名堵塞，他隻得小小地别開熱氣而吸吸新鮮的空氣。

“不能。”

瓷勺不重不輕地磕上牙齒，發出不太清脆的響聲。饒是淩杳有準備，也被這個回答吓得垂下頭。

淩杳不敢開口問他的意圖，所幸他好心開口：“我不吃人。”

“……”三個外星人同夥，隻他一個地球人。淩杳捧着粥，謹小慎微地問：“為、為什麼不能？”

碗裡的粥所剩無幾，張明明十分有眼力見：“我給你再盛一碗。”隻是這眼力見用錯了地方，淩杳想要的回答落了空。

“不用了。”淩杳悶悶地說。承受着張明明的關注，淩杳将剩餘的粥吃完，把空碗往桌子上輕輕一放，就噤若寒蟬地閉了嘴。

兩相無言，淩杳墜下視線、一直到地面，排除對方進入視野的可能。

“生氣了？”

“……”

“現在回家不安全。”他說，似乎還笑了，“出了點問題。”

淩杳皺着眉：“出了什麼問題？”

他本就上揚的唇角弧度更高，真真切切地笑了：“李紅的同夥不知道還有多少……你待在這裡安全一點。”

“……”淩杳覺得待在這裡更不安全——什麼叫李紅的同夥？難道他們三個外星人不是一夥的嗎？淩杳嘗試問個明白：“他們的目标是我？”

他明顯收斂了笑意，正聲道：“或許是，或許不是。”

猜謎遊戲并不好玩。淩杳沉默半晌，回想起一些被忽略的疑惑，問道：“你怎麼救的我，為什麼要救我？她們、真的吃人嗎？”

他看着他，隻回答了後半部分的問題：“吃人。”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淩杳還是忍不住感到後背發涼。對方的聲音不期而至，是始料未及的肯定：“你不記得我了。”

這句高深莫測的話徑直砸來，淩杳愣了愣，隐隐察覺出其背後蘊藏的巨大含義。

淩杳無法抽離目光，定定地對望着，那深黑的眼瞳仿佛純淨的墨玉，逐漸顯露出青綠的光澤。他居然能覺出對方無緣無故的……委屈。

他不記得他了。為什麼要、委屈？

對方倏忽站起身，沒等淩杳從淩亂地思緒中掙紮出來，便一步步靠近。他居高臨下地貼近坐在床沿的淩杳，是審判的姿态，眼睛裡卻滿是壓抑不住的難過意味。

他一隻手捏住淩杳的下巴，迫使擡頭。眼前霸道地侵入他的臉，慢慢地，淩杳眼睜睜地看到他整張臉都發生了變化。

這是一種很細微的變化，他逆着白熾燈淋下的光，似是光影作祟，不知不覺地展現出另一張臉。

不能說是另一張臉，也許還是他。

是比他見過的張明明更年輕的臉。

淩杳隻表現出驚駭，眼睛因吃驚睜大，瞳孔也在眼球的束縛中逐漸擴張。被單手牢牢固定住視線，淩杳被迫專注于他，見證了陌生、青澀的臉慢慢轉變成莫名熟悉的臉——

淩杳立即回憶起這張臉。他見過一次，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張明明使用的就是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