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都栓好了,你趕緊趕車,務必在宵禁前趕到臨城。”章延宗見他過來,立刻吩咐道。
“為什麼不讓他趕車?”章閏酸得不行,“他和您坐一起,保不齊會做些什麼。”
富骁剛想罵他,章延宗就先開了口。
“話真多,趕路要緊,其他的都不重要。”章延宗厲聲說道。
“就是。”富骁得意地勾起嘴角,仰着下巴對章閏道:“時間不早了,再不快些,可就進不了城了。”
章閏還想還口,就聽見章延宗催促道:“章閏,快走。”
又對上章延宗不耐煩的眼神,章閏馬上把要怼富骁的話,全咽了回去,諾諾地應了一聲,“是,主子。”
說完,章閏馬上把行李放好,趕着馬車就出了照縣。
此時已是深秋,太陽落得一天比一天早,還沒到傍晚,就起了涼風。
馬車跑得快,薄棉的簾子也被吹起了一條縫,涼風嗖嗖地往裡面進,章延宗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
富骁看在眼裡,馬上拿來車上的棉披風給他披上,這東西是随意放在車裡的,一看就是常用的。
“少爺,你要不要靠我近一些,我幫你擋風。”富骁溫聲道。
章延宗系好披風,輕聲回絕,“不用,披上它就夠了。”
富骁料到章延宗會這麼說,也沒勉強,讪讪地問道:“少爺的身子怎麼會變成這樣?是這些年生了什麼病嗎?”
章延宗不想說,畢竟這種病症實在難以啟齒,他搖搖頭,“也沒生什麼大病,就是當年因母親被殺,神傷了一陣子,之後身子就不大好了。”
富骁不疑有他,點點頭,“那日後我讓人多送些好東西給你補補,天長日久總會補回來的。”
章延宗輕笑,“你的人進城不安全,不必這麼麻煩,我自己時常也有進補。隻是自從我獨立出來之後,很多事都要親曆親為,所以就沒之前那麼精細了。不過好在有章閏在身邊,他會提醒我的。”
說到章閏,富骁有些不悅地往車外瞟了一眼,這小子整日跟在少爺身邊,又揣着那種心思。
放任他,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章延宗在他瞟章閏的時候,也瞟了他一眼,把他的心思猜得八九不離十。
分别十年,富骁的變化太大,早就不是那個溫良無害的小少年了。章閏又整日不知死活地和他對着來,富骁現在不動手,是因為顧慮着他的面子。但再這麼下去,真不知道哪一天,富骁就忍不住了,會對章閏大打出手。
“你不喜歡章閏?”章延宗淡淡地問道。
這還用問?
富骁心裡琢磨,少爺這是想讓自己和章閏好好相處?
也不是不行,但那小子的心思太明顯了,讓他實在忍不了。
見富骁不回答,章延宗接着說道:“咱們三人同行,他年紀小,你别和他一般見識,日後我會教訓他。”
富骁輕笑,“我怎麼會和一個小崽子較勁兒,少爺放心,我以後多讓着他些就是了。”
章延宗心裡輕哧一聲,好像整天和他争個沒完的不是你似的。
“那就好。”章延宗長舒一口氣,“我本來還想在照縣多呆些時日,再談下幾家藥鋪,卻不成想出了這種事。罷了,等到了臨城,隻要你們倆不鬧我,我就有精力多出去談些生意,也就補回來了。”
富骁嗯了一聲,“少爺放心,我一定不給你添麻煩。”
話音剛落,馬車就重重地颠了一下。
章延宗順着馬車傾斜的方向倒過去,還好富骁眼疾手快,立即接住了他。
“少爺,小心。“他護住章延宗的頭,生怕他磕到。
章延宗回過神,發現自己竟在富骁懷裡,連忙坐直了身子,輕輕推開他,“我沒事。”
見章延宗馬上就推開了他,富骁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不能對章延宗有怨氣,隻能将火發在了章閏身上。
他對着車外喊道:“臭小子,能不能穩一點兒,磕到少爺,老子要你好看。”
章閏掀開車簾,白了他一眼,就關切地去詢問章延宗,“主子,您沒事吧,剛剛是奴才沒看清路,讓您受驚了。”
“沒事,下次小心些就是了。”
章閏應了一聲,又白了富骁一眼,才放下車簾。
富骁氣不打一處來,“少爺,你看到了嗎,我不和他一般見識,他倒是蹬鼻子上臉了。”
“行了,他小孩子脾氣,我會說他的,你也别生氣了。”
說着,章延宗伸手拍了拍富骁的肩膀,對他微微一笑。
剛剛抱住章延宗的感覺還記憶猶新,現在章延宗又對他笑了,富骁哪裡還有什麼氣,心情瞬間就好了不少。
他們一路沒停,剛好趕在宵禁前進了臨城。
“好在來得及,不然就要留宿城外了,這樣的冷風天,你這身子怕是要吃不消了。”富骁欣慰地說道。
“确實如此。”章延宗掀開車簾,吩咐章閏,“找一家好些的客棧,咱們好好休息一下。”
“是,主子。”
章閏應了一聲,就趕着車在街道上邊走邊找,最後找了一家還不錯的,訂了兩間房,才回車上扶章延宗下來。
“都訂好了?”章延宗打量着客棧問道。
“好了,他住一間,我和主子住一間。”章閏笑着說道。
“什麼?”富骁不樂意了,“憑什麼你和少爺一起住?”
“我要貼身伺候主子,怎麼?你不讓?”章閏也不示弱,仰着下巴回怼道。
富骁輕哼一聲,“你自己睡去,我來伺候少爺。”
“你?”章閏也輕哼一聲,“你會伺候人?别傷了主子才是。”
章延宗被他們吵得心煩得很,愠怒道:“都閉嘴,整日沒個消停,每人伺候一日總行了吧。”
“這……”
“啊?”
富骁和章閏都愣了一下,誰也沒想到章延宗會這樣決定。
其實剛說完,章延宗自己也後悔了,他真是被這兩個家夥氣昏了頭,竟說出這樣的話。
他原本是想說,他自己住一間,讓他們兩個住一間,結果一時口快,竟說錯了。
罷了,錯就錯吧。
這兩個家夥要是湊到了一起,怕是更不消停。
“今日我伺候主子。”章閏見狀,連忙搶着說道。
章延宗嗯了一聲,便直接走進了客棧。
富骁見章延宗已經決定了,也不想惹他不痛快,狠狠地瞪了章閏一眼,也跟着進去了。
三人吃了些東西後,就各自洗漱完,去休息了。
畢竟趕了一天的路,誰都沒精神再吵了,這一夜他們都睡得很沉,唯有章閏半夜起來了兩次,去幫章延宗掖被角。
每次他還會在章延宗床邊多站一會兒,仔細地看着他,确認他睡得很好,才肯回到自己的小榻上。
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章延宗才悠悠轉醒。
“主子,您醒了。”
章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章延宗慢慢起身,就看到章閏端着熱水走了進來。
他笑呵呵道:“奴才猜主子快醒了,就去給您打了熱水,讓奴才伺候您洗漱吧。”
章延宗嗯了一聲,下床穿鞋,“庚寅呢?”
說到富骁,章閏的臉上馬上沒了笑容,諾諾地回道:“去給您拿吃的去了。”
章延宗點點頭,接過章閏遞過來的布巾,一邊擦臉一邊吩咐道:“一會兒你去臨城最好的樓子訂一桌酒菜,再讓老鸨子安排兩個漂亮的姑娘,今晚我要請萬和堂的東家許之安喝酒。”
富骁端着吃食進來的時候,也聽見了這句,急道:“什麼,你要去喝花酒?”
章延宗嗯了一聲,“萬和堂在臨城有好幾家藥鋪,我今天不僅要把賬收回來,還要讓他和我簽契約。他可不像照縣那些人那麼好說話,我得下點本錢。”
“那也不用去樓子裡喝花酒吧?”富骁不情願道。
“沒辦法,他好色,我隻能投其所好。”章延宗說得不以為意。
章閏和富骁都聽得渾身不自在。
“那我和你一起去。”富骁堅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