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撞到,周允辭伸手護住何逍後腦勺,将他往自己這邊帶了兩步:“又不看路。”
“上次不看路的明明是你,”何逍轉回來跟他并肩,“你來的不是時候,你要是三四月來就能看到盛開的山茶花,好像叫什麼十八學士。”
“我要是三四月來可遇不上你,”沒記錯的話何老闆的民宿四月份才開業,周允辭松開手,笑着反駁。
何逍毫不慚愧地應下,“那還是算了,遇到我比較值,我可以帶你來看明年的山茶花。”
“又畫餅?”周允辭挑眉。
“說真的!”
靜谧的寺廟裡群鳥突然都嘩啦嘩啦拍着翅膀起飛,掠過“閩南甲刹”的匾額。
“噓,何老闆,師父們做功課呢,”周允辭緊急伸手,上揚的嘴角明擺着就是故意逗何逍。
面前那隻手幹淨漂亮,隻是虛掩,毫不費力就可以扒掉,何逍能聞見沉木珠串極淡的幽香。
左右看看沒有趁手武器,何逍氣急敗壞試圖指使放生池裡的烏龜朝周允辭噴水,不對,就應該讓烏龜大人修煉成人,讓周允辭去當王八。
這麼想,也就這麼罵了。
“佛祖面前動手動腳,王八!”
“這是烏龜。”
“我說你,王八!”
為了不再吓到那些笨鳥,何逍隻能用氣音罵着,太辛苦了,周允辭低低笑了一聲,妥協:“行吧,王八就王八,還是說你逃課那事吧。”
“诶,其實也不是,我就逃過一次課,隻是這裡安靜人少,以前喜歡來這裡發呆躲清淨”何逍淺淺反駁了下。
“那天好像是要考政治經濟,哇,那課太難背了。什麼價格機制調節資源配置,真不行,我直接跑了。”
“你逃課就來廟裡?”周允辭輕笑了一聲。
“是啊,本來是想去文殊菩薩那邊拜拜,保佑我期末别考太爛的,結果第一次逃課沒經驗,心驚膽戰的跑成大雄寶殿了,”何逍說到這兒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然後呢?”路過弘一法師化身處的石碑往前就是大雄寶殿,周允辭循着他的方向,慢慢跟上。
“當時還沒反應過來文殊菩薩的殿怎麼金碧輝煌的,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佛祖前頭,最中間的地方的東西。”
“什麼?”
何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自己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周允辭一眼就看到那塊殿内唯一的、莊嚴端正、被香火煙氣圍繞的黑金牌位。
“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
他念出那七個金字,有些意外。
“對,”何逍點點頭,“你說神不神奇,一座廟最大的殿,最中間放的不是佛像,不是高僧遺物,而是這塊牌位。”
“衆生共承天恩,得以安居。”周允辭輕聲道。
“你不知道那場面,正巧裡面師父們正在念經,‘無量壽佛……阿彌陀佛……’,像在教化我這個逃課的頑童。”
何逍回頭沖周允辭比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浪子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周允辭遲疑道,“不能是跑了吧?”
“猜對喽,撒腿就跑,”何逍老神在在,“腦子短路了一樣又跑回去上課。”
“老師沒罵你?”周允辭揶揄,“逃課哦,小壞學生。”
“怎麼可能,臭罵一頓,”何逍得意洋洋,眉飛色舞,“但我高考最後選的文科。”
“你參加的内地高考?”周允辭挑眉,他記得何逍拿香港戶口,是可以參加華僑生聯考單獨招生的。
何逍踢開腳邊的小石子,輕描淡寫道:“我不知道你們DSE什麼樣,但要是報了聯考去廣東讀書,就不讀政治了,那可不行。”
“了不起了不起,”理由清奇,還帶點受虐色彩,周允辭無語笑了,給他鼓掌。
何老闆說的任性又叛逆,還說沒卷過省裡其他人,但最後才說他上的光華。
“别樂了周允辭,我都混不下去跑回來開茶館了,我們是來接外婆的,走了。”
何逍拉着周允辭熟門熟路的左拐右繞,穿過寺中常人不會注意的回廊和廂房,越靠近另一座停車場,人聲反而嘈雜起來。
敕封月台,承天禅寺,古刹稱甲,大到藏得下另一座寺,周允辭沒想到這會有個祭祀堂。
“外婆去承天寺陪一陪外公。”
周允辭想起來李月瀾的囑咐。
中元,是泉州人與不歸人相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