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歹一起長大,趙恺根本不信,隻見曾紹低頭在他的傷腿上打轉,片刻後道:“白天被一隻狐狸精提前拜了年。”
趙恺咯咯笑起來,“哥你又逗我。”
兩人都笑了,曾紹看着面前白瘦的趙恺,算起手頭的錢:之前老大轉的,加上這段時間莊希文零零碎碎給的,其實不止手術費,就連後續的康複訓練都綽綽有餘。
“别胡思亂想,好好養指标,”說着曾紹摸過膝蓋下的一片,手停下來,那是上次老大打過的位置,他垂眸似在沉思,好半晌才開口:“我問過醫生,”
“問了什麼?”
曾紹搖頭,最後什麼也沒說。
房間安靜下來,良久,趙恺忽然問:“…哥,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小莊總啊?”
昏暗的小房子裡,隻有趙恺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頭頂黃燈映照下柔光帶水,恍惚間曾紹就想起了莊希文。
明明一個天,一個地。
曾紹猛然回神,他喜歡嗎?
“不,”曾紹冷下臉道:“怎麼可能?”
…
下午兩點,總裁辦公室,尤敬堯進門後坐下的第一句,就是關心莊希文後脖的傷。
“你來公司也有年頭了,現在把你調到基層,還習慣嗎?”莊希文白着一張臉反問道。
尤敬堯愣了下,這才想起面前的小莊總隻是看起來人畜無害,于是他公事公辦地回道:“一切聽從集團安排,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
“工資砍半,待遇更不比從前,聽說你剛換了套市區的房子,孩子也要上國際學校了?”
莊希文句句誅心,即便坐着也能看出一副居高臨下,倒是尤敬堯拘謹地站在桌前,勉強維持笑臉道:“小莊總真是耳目靈通,萬幸我手頭還有點積蓄,就算不比從前,也總能應付過去——就不勞小莊總費心了。”
自家領導要和小莊總打擂台,此刻莊希文把尤敬堯叫來,為的什麼不言而喻,可當着衆人的面,這也太明目張膽,也太不把尤敬堯放在眼裡了。
“可惜原本以尤總監這樣的資曆背景,放眼整個行業也是屈指可數,”莊希文示意尤敬堯坐下喝茶,道:“換家公司,難道待遇不比莊氏要好?”
尤敬堯沒想到莊希文這是直接要他走,聽罷他愣了下,等莊希文再請才坐下來。既然說到這,尤敬堯借機提了一嘴:“十個億的項目砸在我手裡,這個黑點可比資曆背景更容易讓人印象深刻。”
兩人隔着距離對視,莊希文笑道:“職位做到這份上,誰沒搞砸過幾個項目?”
“小莊總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有些聽不大明白?”尤敬堯癟了癟嘴,莊希文說得輕巧,醫藥圈子說大也不大,這回莊氏風波又鬧得人盡皆知,哪裡是一句董事内鬥就能敷衍過去的。
“我看天氣預報,說近來有極端情況,這大樓前的幾棵樹看着根深葉茂,可一旦風雪傾軋,隻怕是要第一個垮的,”莊希文靠上椅背,正經問道:“既然跟着誰都是打工,為什麼不選擇一個性價比更高的呢?”
尤敬堯面色不改,心裡有些得意,莊希文到底還是沒忍住要收買他,于是他解開西裝扣,坐姿更加放松了些,“做藥如做人,一款藥要是隻論性價比,恐怕也沒有多少患者敢用吧?”
解扣代表可談,但要先聽莊希文的籌碼。
莊希文略思忖,沒有明說:“口号再好聽,那也隻是喊給外界聽的,進了腰包的才是自己的,虧本生意又能做幾年呢?”
說完他朝門外看了一眼。
尤敬堯順着莊希文的視線,确實有道人影時不時在外晃動,總裁辦公室外就是秘書處,那是莊希文的貼身秘書,但顯然莊希文并不信任這人。
猶豫了一會兒,尤敬堯才起身重重道:“…謝謝小莊總那天特地派人接我出警局,不過串标到底是誰主使,想必小莊總也心知肚明——吃巴掌才能換的甜棗,我尤某可換不起!”
尤敬堯出門的時候正碰上褚明倫進來,他半分眼色也沒給,看起來正事談得相當不愉快,這似乎也在褚明倫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嘲諷道:“小莊總,人心要是這麼好收買,人才市場見一個就能買一個,也用不着這麼費心栽培了。”
這話同時也是在說莊希文的小情人,于是莊希文看了眼時間,五點剛過一分鐘,人事部那邊沒消息,今天曾紹大概是不會來了。
褚明倫牽起嘴角,低頭道:“小莊總,該下班了。”
“褚秘書急着下班嗎?”莊希文與褚明倫對視,并沒有起身的意思。
平時莊希文加班,褚明倫也會跟随,但今天不一樣,他可沒興趣陪着老闆等情人,于是他又躬了躬,道:“如果小莊總隻是等人的話——”
莊希文搖椅背向他。
褚明倫走後,大概過了半小時,忽然又有人敲門。
集團大樓還亮着過半的燈,但下班時間,沒人敢來總裁辦公室打擾,莊希文期待地轉過身,見到磨砂玻璃門前的影子不高,嘴角的笑意又淡了,胃部緊随其後傳來鈍痛。
不是曾紹,五點前他不來,自然也沒有入職第一天就加班的道理。
莊希文輕歎一口氣,随即恢複冷淡的神情,道:“請進。”
門打開,進來的果真是尤敬堯,隻見他去而複返,看着莊希文意味深長地笑道:
“小莊總,這裡有份文件,想請您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