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也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跋扈的外人。
隻是,江意衡的體能在Alpha中本就出類拔萃,還在軍中着重訓練過近身格鬥。
石彪一拳還沒揮出,就被她擡肘反擊,鎖住手腕。
擒住少年的那隻手發出關節脫臼的咔響,石彪當即慘叫着摔倒在地。
江意衡把人踩在腳下,故意模仿他方才的姿态,微微彎腰,近乎威脅般壓低聲音警告:“有多遠,就滾多遠。”
她剛擡腳,石彪就連滾帶爬從地上蹿了起來。
他捂着臉上被踩出的鞋印,明明腿都吓軟了,嘴上卻不肯服輸:“别以為這就算了!老子,老子還會回來的!”
說完,慌不擇路地拔腿狂奔而去。
地上隻留下一張被踩皺的小報。
平日裡習慣了無紙化辦公,江意衡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是什麼時候看到印滿油墨的報紙了。
她提起折起的紙頁邊角,在牆上拍去灰塵,好奇地翻看起來。
是《F區晨報》,沒什麼大名氣的本地報紙。
版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毫無新意的的日常通報。
諸如哪裡又開設新的垃圾場,F區的稅收政策有什麼調整,還有政府對特定回收物加強管控,中心區派人前來視察等等。
報紙專門為帝國王室留了兩大版。
江意衡一眼掃過,隻見一派安好無虞,仿佛她仍在王儲的位置上處理公務,沒有遭遇飛船失事,更沒有流落到貧民窟。
遇事不聲張,正是父親的一貫做派。
不過她心裡有數,近衛隊的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所謂的“中心區派人來F區視察”,多半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
江意衡合起報紙時,簡星沉才在地上挪了挪手腳。
他用手肘撐着地,試圖起身,指尖反複抓緊又松開的樣子,分明有些吃力。
“能起來嗎?”
少年點點頭,劉海淩亂地遮住眼睛,兩隻腳在地上圾拉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爬起來。
他的呼吸還未平複,江意衡已經撿起毯子,轉身回去了。
簡星沉擡起手背,仔細拂去臉上的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失落。
可他又慶幸,江意衡不用看到他現在這副狼狽的表情。
明明半個鐘頭前才剛泡過澡,換了幹淨衣服,身上卻又沾滿了灰泥。
可比起這些,被撞破謊言的事情,才最讓他難堪。
簡星沉拖着空蕩蕩的泡澡桶回了屋,又給自己接了涼水,打濕毛巾,一點點擦拭臉上的痕迹,始終沒出聲。
江意衡靠在床頭,膝上墊着一本書,手裡握着他的黑色水筆,在紙上寫着什麼。
簡星沉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想為了剛才的事情向她表示感激。
江意衡卻先問他:“之前為什麼要跟我說,你是Beta?”
少年坐在他往日裡擦澡用的小闆凳上,身旁是一盆沒有絲毫熱汽的涼水。
水波搖晃,而他倒映在其中的側臉也随之搖晃。
他不回答,江意衡又問:“是因為你覺得沒分化很丢臉,才假裝自己是Beta?”
簡星沉沒有否認,也沒承認,指尖卻在衣角上緩緩攥住。
“我的姥姥是Beta,我認識的人幾乎都是Beta。我隻是,不想引人注意而已。”
常人在十八歲成年以前就會完成分化,擁有自己的腺體和信息素。
而他經曆整個青春期,活到十九歲,卻遲遲沒有一絲分化的迹象。
除了遭人厭棄、排斥,他并不知道,不能分化的人,到底在社會上處于什麼境地。
就連江意衡自己,如果不是在十五歲時,剛好分化成令父親滿意的頂級Alpha,恐怕這王儲的位置,還說不準呢。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分化的重要性。
而少年,偏偏是一個不能分化的人。
别說他隻是個攢學費的窮小子,就算他有點積蓄,相貌和頭腦堪比帝國頂流,也注定會在這個國度寸步難行。
沒人會接納先天不足的異類,上流社會不會對他敞開大門,底層人士同樣會瞧不起他。
他連正常生活都會很困難,更遑論什麼理想和抱負。
空氣靜默了許久,簡星沉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是不是因為我說謊的事情,惹你不高興了?”
“我為什麼要不高興。”
江意衡笑着看他,笑意卻不達眼底,“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個因為受傷,暫時借住在這裡的人而已。你是不是Beta,與我又有什麼關系。”
她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安慰他了。
然而簡星沉聽着,隻覺得分外難受。
一臉新傷疊着舊傷,襯得他臉色煞白。
江意衡挪開目光:“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的這些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她順手折起膝上的紙張,塞進一個舊信封裡,神色如常地遞給他。
“反正,我很快就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