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倦鳥歸巢。
晚霞如血。
從辦公室的玻璃窗照進來時,顯出一種異樣而刺目的美麗。
名為津久葉瑤的訪客就坐在那裡。
她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報紙看了看。
丹保涼子從飲水機裡接着熱茶時,回看了一眼。
女孩以銀簪挽起的發間,眼瞳,臉頰,半面映照着霞光,微褐的瞳孔淡雅疏離,神态溫婉,而又自若。
本該屬于豔麗張揚的容貌,卻被那種沉靜的内斂的中和,在外的極度美豔與内在的文緻典雅,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在她的身上,卻又絲毫不顯得違和。
恰到好處地疏離,恰到好處地親近,恰到好處地禮貌,恰到好處地随性。
從那異常的沉靜中,又出現一種這個年紀本不該會有的透徹。
完全的了然。
有那麼一瞬間的預感,丹保覺得,她此生都不會再忘記這一刻的相遇。
“有勞學姐了。”
仿佛從那張靜止的畫中蘇醒,年輕的女孩起身接了茶水,溫和緻謝。
丹保涼子皺緊的眉松了松,搬出她看診時的微笑面具,“津久葉學妹,久仰大名。”
“學姐過譽了。徒有虛名罷了。倒是學姐已經作為T醫神經主任醫師了,實在年輕有為。”
丹保涼子禮貌微笑。她當然知道對方特意前來,不是專門來與她互捧寒暄的。
或者說,這樣的人,會專門挪出自己的時間,來醫院與一個陌生的“學姐”閑聊,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就仿佛真的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坂田老師身體還好嗎?”
“他很不錯。隻是有時候難免想念學姐的老師奧雅教授。”
“真是遺憾。我也已經很久沒有收到他的消息了。”丹保涼子皺起了眉。
“他失蹤了。”
“确實,想不到警察會一直沒有線索。”
丹保涼子推了下眼鏡,“學妹今天來,不會隻是來問問奧雅教授吧?”
得到了她同樣的笑容。
與她相同,又與她不同。
她是出于自若,不像她,隻是疲憊與不堪之上最令人信賴的僞裝。
丹保涼子知道,津久葉瑤不是個笨人。作為東醫大近年來最優秀的學生,對于心理的掌控一定也無人能比,這一點完全可以由相關領域她所署名的理論向論文中其中幾篇的《人體行為學與腦神經學作用關聯》《傳統物理學與心理認知在生理上的流變》《神經物理學與心理作用論》……得到證實。
全面而扼要的從各方面闡述人想做什麼,人能做什麼以及想做與能做之間的差距和後續影響。
在她面前,或許已經不需要再僞裝些什麼,因為那根本沒用。
隻是,長久以來在醫院的習慣,讓丹保涼子已習慣這張作為醫生的溫柔面具的存在。
“讓我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吧。丹保醫生。”
漂亮客人捧着熱茶,笑眯眯的,仿佛隻是舊友聊天。
也許對她要談的東西,她心裡已經有了幾分預感。
丹保涼子心中升起了幾分荒謬之感。
在此之前,丹保涼子其實并沒有見過這位學妹。
對于陌生人的造訪,丹保顯然有點意外。
上一次聽到津久葉瑤的名字,是在最近發布的Med神經論文上。
對方是醫大這裡面穩居榜首的風雲人物。
即使撇開她的成就,僅僅膚淺的從外在條件來說,漂亮的外貌,禮貌的性格,良好的家世,津久葉瑤這個名字,也足夠人了解一番了。
“談?”丹保涼子再次垂眸,轉着桌面上的茶杯,“我們有什麼可談的呢?”
謝羽折起了報紙,随手放在桌邊。
朝桌面上的那一頁赫然是嚴重交通事故二死一重傷的消息。
最新的文章寫着,經過最新型手術的治療,幸存者已經蘇醒,恢複良好。
“勾坂郁紀。”
“嗯我記得,這個年輕人是你們學校的。”
謝羽說,“是的。非但如此,并且同樣是我們學校腦神經系的。”
所以,他的心理問題,如果有意僞裝的話,作為主治醫生的您是否能看得出來呢?
“……”
“諱疾忌醫?”
“差不多就是如此吧。”
“我記得勾坂郁紀和你也是校友吧?”
“正因為如此,不希望他留下什麼後遺症。”
“……”莫名的,丹保涼子覺得,她說的後遺症,不是勾坂身上的,更像是說他會帶來的。
說起異常來,那位勾坂郁紀所表現出來的狀态的确不像是簡單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對于與人接觸的厭惡與抵抗幾乎是掩蓋也掩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