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貴一時臉都青了。
該死的叛徒!
該死的漢人!
唐書雁強行沖破穴道,噴出一口血色來,強撐着罵道,“休要欺人太甚!我明明就是苗家弟子!”
謝羽淡淡擡袖,拂去了她手中直直刺向心窩的蛇杖的力道,并未對此有所反駁。
或者說,她不需要反駁。她早已确定了此事。
不隻是此事……
那雙平靜的眼睛……她知道的,絕不止這一點。
唐書雁意識到這一點,臉色蒼白。
難道任務要失敗了嗎?這樣的話,父親他又怎會……容許她與靜海……
随她隻是随口說了,卻将一切戳穿的真真切切。至于她人信與不信,她也根本毫不在意。既如此,她又憑什麼要說啊!
院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烏蒙貴看死人一樣,一視同仁的看過來,“是不是又怎樣?即使沒有她,本座也絕不容許你一個雜種坐上教主之位。”
謝羽垂眸望去。
“五仙教崇祝融,拜女娲。
昔有神農嘗百草,女娲造人補天,為世人稱道。神明不分苗漢,衆生皆是子民。
你為她的後人,卻固執己見,偏分三六九等。”
火神祝融,燃盡世間不平之事,地皇女娲,主宰三界生死輪回。雖世世不同,但她多少,是了解他們的。
他曾是她某一世的父親,她某一世勉強也曾算娲皇半個弟子。
曾為琴靈,掌人之音,而綜合種種,說到底所最愛,還不過是故常又百變,一個人間而已。
她當然知道最近五仙教中所發生的一切。作為一個外來的靈魂,對于這些“劇情”她其實再清楚不過。她也不是不理解烏蒙貴的所作所為,然而,她卻不能容許撫平他心中怨恨所要犧牲的那些代價真的凋亡。
“烏蒙貴,你可知罪?”
輕柔而沉靜的女聲傳遍瘴氣的大澤。
仿若質問,仿若審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良久沉默之後,烏蒙貴大笑出聲,凄厲道,“衆生?何為衆生!何為平等!他們漢人可曾待我族人平等過!我族生于瘴氣毒物之地,所學蠱術,從來隻為自保,又是何人稱邪!是何人因一蠱便殺我滿門!是誰!是你們!是你們所謂的漢人!所謂的正統!你們該死!”
蛇杖頓地。
綠色的瘴氣卷起漩渦。
于那層層霧色之中,一道道黑影伸展開蜷縮僵硬的肢體,慢慢行來。
瓦罐破碎的聲響,鐵鍊拖地的聲響。
“……”
他終于看到,那少女輕輕皺起眉頭。
啊,那樣的表情,簡直與她母親看到這些玩偶時,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南納西與艾黎都握緊了蟲笛蛇杖,“屍人!”
南納西:“少主小心!”
“哈哈哈哈哈!南納西,艾黎!千不該萬不該,你們放任你們的少主踏入這裡!它們的威力,你們該知道的!”
三個月前,烏蒙貴已經率屍人襲擊過一次仙教總壇,這種祭煉而出的怪物,無血無淚,根據典籍記載,□□内功反而更為強悍。
謝羽為此暗自搖頭。
他說話聽起來很有道理,然而,她卻隻有一問。
“……那麼,你身後這麼多毒屍,又是誰屠殺他們滿門!”
是他。
這般行止,世稱為惡。善惡者卻不分苗漢,隻分個人。苗人中會出烏蒙貴,漢人中也會出楊國忠。這又有何分别呢?
“牙尖嘴利!”
蛇杖随着瘴氣襲來,謝羽起身,持琴一擋,反身掠起,随手把唐書雁甩給了艾黎那邊,風蜈與她配合極佳,一個遊弋,又穩穩接住了抱琴落下的少女。
紫衣随風飄搖,她目不動色。
琴音複起。
昔者女娲大神自創引魂之法,賦天地初始,萬靈命魂,又召引七魄,自此為人。瑤琴由伏羲始,自有天地人三音。謝羽曾有一段時間主修人音,但她有三人多年相處,兄長長琴天音,與幼弟少商地音,也足可說,略通一二。
這一世雖非神魔,然而她這幾日卻也試過一二,七弦仍為萬音之始。稍作編織,即可生效。
某種程度上也驗證了,這不是單純的武俠之世,生死輪回,神魔妖鬼,皆有可能。
而她看得到,他身上,業障頗深。
謝羽不再理會烏蒙貴,隻是看向那片囚困亦養育屍人的綠色瘴氣,琴音再次變換,變得幽沉森冷。
地之音。
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