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重新襲來，小棠在跨過火盆時腿一軟，幾乎要跌倒時被林琮一把扶起，她忙後退了一步：“大人，這味道……”

“當心。”林琮卻牢牢握住她想要抽回的手，一路将她攙扶出去。

師徒倆檢驗的結果印證了趙惠人的猜測，楊嶽确是被人勒死後綁上重物投到河裡去的，死亡時間應是四日前。雖然屍體嚴重腐壞，但小棠仍然從他胃裡發現了食物殘渣，看來是飯後不久被害的，至于是哪一餐之後被害的實在難以斷定。

小棠和趙惠人洗漱更衣去了，林琮正在仔細檢查從死者身上脫下的衣物，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剛剛掌上燈，派出去的人都陸續回來了，衆人便相互交換了調查的情況。

“楊嶽是在青龍河被發現的，但是青龍河清淺，岸邊水草多，水底則是淤泥，方才趙先生和小棠屍檢的時候發現他的衣服和皮膚褶皺處有水草殘留，這點并不矛盾，但是你們看這裡……”林琮指着一處道。

幾人湊上前去，發現衣服反角處裹着不多的沙子，這樣的沙子隻有黃河裡才有。傅臨淵道：“那他是從黃河漂到青龍河裡去的？”

林琮點頭，剛要說話，擡頭見小棠微喘着跑進來，顯然是才洗了澡，頭發還半幹呢就用發帶束着。傅臨淵搶先向着她道：“你這樣……對身子不好……”似乎覺察出不妥，欲言又止。

“對對！”孟旸附和着，“你别以為現在天熱就沒事，但你這樣濕氣會向内去，容易生病的！前幾日我家裡有個小娘，就因為頭發沒幹就睡覺了，然後起來發現吊線風了！”

吊線風就是面癱，但小棠不以為然：“你别吓我。”

“吓你做什麼？就是這樣、這樣……”孟旸做出口眼歪斜的樣子，然後一本正經地道，“你别不信，你不是挺愛惜自己的麼？我看别束着了，幹脆放下來算了，這裡誰人不熟？沒那麼多窮講究。”

愛惜自己？林琮心道，那隻是她挂在嘴上說的罷了。

小棠遂将頭發散開，急道：“你們有什麼發現嗎？”

林琮移開一直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彎身對着楊嶽的衣服将方才的話重複了一次，接着又指着那截繩子說：“這截繩子被切斷了還這麼長，正常情況下，如果兇手有預謀地殺人，不會準備這麼長的繩子，這個更像是就地取材。”

“這個……”傅臨淵驚道，“大人，這種繩子我們下午在河堤上見過，從來綁麻袋的，有很多，那些麻袋一摞一摞的。”

如此說……楊嶽應該就是在河堤上被害的……

小棠想起一件事，便問大家：“是誰留在楊嶽家的？他離家那天什麼情況？”

“我。”孔澍上前來，“那天八月二十四，他早上出門，一直沒回。”

林琮和小棠都盯着他，指望他能說出些别的來，可惜他沒有再開口。“什麼時辰出的門？”小棠頗為着急。

孔澍撓了撓頭，一言不發。

“寅時交卯時的時候。”田生答道。

小棠高興地拍了怕他的肩膀：“不錯啊，田生！”

“小棠姐姐你說的，關鍵往往就在無人在意的細節上。嗯……因為天熱，所以工頭讓他們早早上工。”田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他早上吃了些什麼？”小棠又問。

“面條，他娘給下的。那會家裡其他人都還沒起來呢！”田生答道。

小棠眼睛亮起來了，笑着向林琮道：“大人！從楊嶽胃裡掏出來的那一坨就是面條，除了面條沒别的，那就是說他遇害的時間就在中午飯之前。傅捕頭，他們工地上一般什麼時候吃午膳？”

“一般在午時，我們問過同他一起幹活的人，他們都說他那天在點過卯之後不久，大概剛過辰時就不見了，因為他幾乎每天都要偷懶，所以也沒人管他，直到吃午飯時才四處找他，工頭還發了火，說要扣他工錢，也派人去他家裡找了，兩方面都以為他逃役了。”

這樣一來，死者遇害時間可以進一步縮小至辰時至午時之間。大家都覺得此案已有眉目，躍躍欲試起來，隻可惜眼下已入夜，城門早已關閉，不能即刻替死者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