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反抗嗎?”
丹若眼睛亮晶晶的:“那些敢發出不同聲音的都被昭武帝殺了,昭武女帝手下耳目遍布全國,又手握着戰無不勝的軍隊,誰敢多言?”
“後來昭文帝又改進印刷術和造紙術,修建出版局。出版局由文帝親自掌握,天下所有出版的書籍都從出版局發出。”
“私自印刷書籍是要進大牢的!再說出版局的書便宜質量又好,大家買書自然都首選出版局。”
“昭武帝武功卓越,能威懾天下宵小,她在時别說外敵不敢侵擾大夏,他們還怕我們呢。”
“文帝又執掌着天下喉舌,她改進的技術頒布的政策都真真正正的為百姓帶來了實惠。能吃得飽飯,還能穿得暖和,孩子們還能送去讀書,隻要努力,日子就會越過越好,誰還閑着無聊去沒事找事呢。”
“老百姓又不是大傻子。”
沈穗兒聽得眼中異彩連連。
她覺得昭文帝可能是她老鄉了。
老鄉幹得好啊!老鄉栽樹,她沈穗兒乘涼!
“你們不會覺得兩位女帝的行為有些問題嗎?”
周望春冷不丁地開口。
前幾日她與那位公子聊天的時候,他對于昭武帝大肆屠殺反對者和昭文帝改編經典都不太贊同。
也不單單是他,很多人都對這頗有微詞,隻是沒有說出口而已。
就算是丹若這種兩位女帝的狂熱追随者,也很難說這些行為是完全正确的。
像沈穗兒和花枝這種毫無異議甚至略帶贊美的目光,很奇怪。
于此,花枝抿了口茶,沒有說話。
她和此世人的視角是不同的。
她已經活了五千年了,從那場幾乎讓此界盡毀的大戰活到現在,她的時間幾乎完全靜止,她被排除在了時光長河之外。
如今天道鎖鍊纏身,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感情在變得遲鈍,變得冷漠。
她們所說的那些數字,她很難共情,因為她太久沒和人類相處過了,她感知不到他們的痛苦。
她隻能看到結果,她覺得結果是好的。
她不願意變成如今這般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她很難不變成這樣。
直到這段時間來了洛京,身處人間煙火裡,她才感覺到了一點點溫暖。
像火光一樣,花枝總是無知無覺遊離世外的靈魂,忽然有了感知。
她最近常常回想起幼時母親抱着她說的那句話。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沒有人會在乎鬥法時被殃及的溪流,但是水中的這條小魚在乎,那條小魚也在乎。
她做不到母親說的話,與她逐漸融合的天道也做不到。
或許這就是她至今心境蒙塵,天道未曾圓滿的理由。
花枝是一個冷漠又自私的人。
而沈穗兒則又是一個理由。
沈穗兒從異世而來,她在曆史上見過很多帝王舊事。
在她看來,當改革觸犯到了高位者的根本利益的時候,就根本不可能不流血。
拳頭才是硬道理。
再說昭武帝和昭文帝是帝王,又不是聖人。
她們是封建社會的統治者,她們的根系就是腐爛的、就是汲取着民脂民膏和屍骨鮮血的。
沈穗兒再崇拜兩位女帝,也從來不否認這一點。
她知道真正平等、真正光明的社會是什麼樣子,她見過,她從那裡來。
那是她回不去的家鄉。
“更何況那時昭武帝揮下的刀是有形的,是有限的,但是那些壓迫是無形的,是無窮無盡的。”
“對女子的壓迫早在過去的幾千年裡屠殺了很多的女性,如果沒有兩位女帝,以後還會屠殺更多的女性。”
“昭文帝更不用說,我不覺得她做得有任何的錯誤。”
“腐朽的和不正确的事物就應該被摒棄,文帝也有将原版的書籍留下了一份,好好在宮中保護了起來,一些官員甚至可以進出借閱。”
“她已經做得夠好了。”
沈穗兒明豔的面容上冷靜且客觀,令熟悉她的人感到有些陌生。
丹若眨了眨眼,目光從幾人身上流轉而過,忽然笑了:“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要是被那個小心眼兒皇帝的人聽到就不好了。”
丹若來得快,去得也快,将将蹭了頓午飯就與幾人告了别。
她在這裡時間不久,卻頗活潑熱情,别說老是繞着花枝和沈穗兒來回姐姐長姐姐短的,從私塾回來歇午晌的花月也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就連小黑貓百啭都跑到花叢裡咬下一朵薔薇花,獻給了丹若。
丹若笑嘻嘻地将薔薇花别在發間,揮手和大家告别。
同時留下了女子春闱的消息。
今上終于頂不住朝堂壓力,定下了今年女子春闱的時間。
“本來男女都是一起考試的,為什麼要分成兩批啊。”
花月剝着手裡的枇杷,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這筐枇杷清甜多汁,就是外皮酸澀,實在惱人。
小丫頭把剝好的枇杷放到盤子裡,推到花枝身邊。
“要不是群臣阻攔,恐怕這女子科舉就直接被取消了。”
花枝放下手裡繡了大半的團扇,吃着枇杷笑着解釋。
“為什麼要取消?”
“不知道。”這次回答她的是在一邊逗着百啭的周望春,“我和丹若總覺得他在害怕,但是又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指得就是如今的皇帝。
明明已經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卻隻會殚心竭慮地玩弄權術,絲毫不管百姓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