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溫風至,因循小暑來。
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下,花枝賴在竹躺椅上,由着阿月坐在一旁的高凳上為她扇着涼風。
團扇上的淩霄花隻繡了一半,因花枝缺少耐心早早放棄。花月撅着嘴,越看那一半花骨朵兒越難受。
“朱老夫子怎麼會突然給你們放假?”花枝破開一個荔枝,把白生生的果肉塞到她嘴邊。
“他們聽說望春姐姐是朱夫子的學生,就都想來找朱夫子求學。”花月皺着小眉毛,有些忿忿,“但我看他們心不誠!”
“呦,那你說說什麼叫心不誠?”看小丫頭說得如此頭頭是道,花枝忍不住逗弄她。
花月眼神漂移了一下,又很快挺着胸膛,理直氣壯:“我不知道,但是夫子就是這樣說的,那肯定就是對的。”
“花娘子,許久不見,要不要來試試我新學的大耐糕。”虞兒笑嘻嘻地湊過來,獻寶般從小籃子裡端出一盤點心。
紅瑪瑙般的外層果肉,各色果仁拌得内餡兒,雖說是糕,可不見半點米面。
炎炎夏日裡,這分外誘人。
虞兒半靠在花枝的躺椅上,看着兩人都拿了品嘗,像隻快樂的鳥兒般叽叽喳喳:“如何如何?這果肉被我用李子削皮與甘草鹽梅共煮,内餡的幹果足足用了四五種,我敢說,除了大酒樓的主廚和宮中的禦膳房,再也沒比我做這做得好的人了!”
确實味兒好,酸甜開胃又香酥可口,花枝邊吃邊笑,促狹地看她:“确實美味,隻是不知今日怎麼就這麼殷勤?還給我們送點心果子吃?”
“我哪日沒給你送過去,再多舌,留心我撕爛你的嘴。”虞兒笑罵道,轉而,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日是有事要找你們幫忙,不過這大耐糕本來就送你們吃的,就算不允我也無妨。”
“什麼忙,可是要幫虞兒姑娘找個俊俏小郎君?”花枝繼續開玩笑道。
虞兒霎時紅了臉,跺着腳恨恨道:“看來我這次是真得撕爛你的嘴了。”
日日那些異人厮混慣了,就連長夢都不是會為這種說笑害羞的性子,一時說得出格了些。
花枝很快就端正了态度,坐直身子輕輕柔柔地說道:“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你說吧,我會盡力幫你的。”
“我也會幫虞兒姐姐的!”花月滿足地舔了舔手指,重重點頭。
“這事和我們小姐有關——”
“你們小姐不是過一月就要去格物院學習了嗎?”
格物院是昭武帝的時候就有的,由當時的儲君,也就是昭文帝所創建——水泥、活字印刷以及軍中所用的火藥等等,均出自格物院之手。
新帝上位後直接裁剪了格物院大半的人才與八成經費,如今格物院人才凋零,日益式微,算不上一個好去處。
但是也是一個好插手,且能實實在在學的到東西的地方。
對于曾被冠以舞弊污名,擅長算學的蘭鶴來講,再合适不過。
因此,蘭鶴近日在丹若幫助下應當還算順遂。
“和這個無關,和我家小姐那個整日不着家的夫君有關!”
虞兒一說,倒讓她們想起了一個忽視許久的事情——蘭鶴早就成親了!
和蘭鶴相交如此之久,除了知曉她夫家是承樂巷孫氏,其他竟一概不知。
花枝坐直了身子,阿月也把扇子放下,抓了把荔枝湊了過去。
“我們家小姐的夫君是上屆科考的探花,長相如何先不談,滿肚子的書生酸腐意氣!”虞兒皺着臉埋怨道,“他不滿家中聯姻,嫌世家貴女無趣,就日日不往家中來,不是宿醉在酒樓就是留宿在官府,害得我家小姐遭了好多白眼。”
“這些也就算了——隻是我前日碰到了他的小厮,在馬記買了許多女子愛吃的點心!我問他他隻說是他家公子送給朱老夫子的,想上門拜訪求指教——好,先不講他一個早早高中探花的人為何要去尋學堂裡的老夫子請教,但在我走後那小厮又去金樓打了好多時興的首飾是怎麼回事!”
虞兒用力捏開一個荔枝,清甜汁水濺了一手:“那鑲寶累絲花簪總不會也是送給朱夫子的吧?”
“你是說——”
花枝和花月眼睛同時一亮。
“沒錯!我懷疑我家小姐的夫君在外有了新歡。”虞兒擲地有聲道。
這一下子把人給弄精神了:“那你要我們幫你?”
“我想請你們幫我查查那浪蕩子日日到底在做些什麼!”
“好好好,這個交給我。”
花月舉着手一下子蹦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她和唐六寶可擅長做這些了!
“你——?”虞兒看着還沒到她胸口的小人兒,有些猶疑。
先不說小孩子能不能替她辦好這些事情,這種事情讓小孩兒參與怎麼想都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