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甘之如饴。”蕭寒眼裡含笑,對着晏熾認真說道。
晏熾坐在餐廳的皮質座椅上,無意識地撕開着餐巾紙邊緣。水晶吊燈的光暈在香槟杯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晃得他有些恍惚。
蕭寒看的好笑,小動作還是沒變,以前咬指甲摳樹皮,現在開始撕紙巾了。總之就是很可愛,蕭寒掩住笑意,"怎麼了?"蕭寒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那人正支着下巴看他,領帶松開了些,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菜不合胃口?"
晏熾搖頭,卻在低頭時發現盤中的菜都被細心地挑去了姜絲——這個習慣連他自己都快忘了,蕭寒卻還記得。
"就是有點……"晏熾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習慣。"
蕭寒忽然傾身向前,袖口擦過紅酒杯沿,帶起一陣細微的顫動。他伸手,用拇指輕輕蹭掉晏熾嘴角并不存在的醬汁:"那晏醫生要不要……多習慣習慣?"
溫熱的呼吸拂過臉頰,帶着淡淡的雪松香。晏熾耳尖發燙,恍惚間想起在一中時蕭寒很少在公共場合做什麼親密的舉動,現在卻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遊刃有餘地撩撥他。
"你……"晏熾往後仰了仰,試圖拉開距離,"這七年到底跟誰學的這些?"
蕭寒低笑,指節輕輕叩着桌面:"每晚都想在夢裡見到你。"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認真起來,"想着如果再見,一定要把當年沒說完的話,都說給你聽。"
餐廳的鋼琴聲恰好在這時轉為舒緩的旋律,晏熾望着蕭寒映在酒杯中的倒影,突然意識到——這人所有的遊刃有餘,不過是用七年的思念熬出來的僞裝。
一片陰影忽然籠罩桌面。晏熾擡眼,與來者四目相對,兩人臉上都寫滿了驚訝。
“晏哥?!真沒想到在這遇見你!”張明遠的聲音帶着驚喜,随即目光轉向晏熾對面的人,瞬間瞪大了眼睛,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他是來見客戶的,約在這家餐廳詳談,萬萬沒料到會撞見晏熾和蕭寒同框。
張明遠反應極快,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敲擊,往幾人群裡甩出一條消息:【速來金悅軒!有你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人!】後面緊跟着定位。
沒等主人邀請,張明遠一屁股就坐到了晏熾旁邊的空位上,熟稔地寒暄起來:“晏哥,畢業這些年大家天南海北的,除了群裡扯幾句閑篇兒,真難得碰頭啊!你這當醫生的也太忙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話鋒轉向蕭寒,語氣卻明顯拘謹了幾分,學生時代那點對蕭寒的“怵”意,在眼前這位西裝革履、氣場十足的精英面前更甚了。
“那個,蕭……”他一時卡殼,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久未聯系、曾經和晏熾談過戀愛的人。
“蕭總,”晏熾自然地接過了話頭,語氣平淡無波,“HC生物科技的總裁。”
聽到這個公事公辦的介紹,蕭寒嘴角掠過一絲無奈的苦笑。被打斷約會的些許不悅,在看到來人知道晏熾一些過往時消散了——這或許是個機會,能探聽到更多關于晏熾這七年的點滴。
不到二十分鐘,譚乾和王耀強就風風火火地趕到了。
宋悅在群裡哀嚎在出差,隻能約下次。
晏熾看着匆匆趕來的兩人,有些無奈又有些暖意。這些年大家各自安好,卻也始終關注着他的狀态。蕭寒當年離開後,晏熾性格的轉變和那份沉寂,他們都看在眼裡,憂在心頭。之後他不負衆望,成了本市頂尖的年輕醫生,坐上了主治醫師的位置。
但蕭寒的驟然回歸,無疑在晏熾看似平靜的生活裡投下巨石。面對當年蕭寒的離開,他們無法苛責,因為内情不明。今天這場意外碰面,正好可以探探當年的情況。
譚乾的目光與蕭寒短暫交彙,随即起身,借口去衛生間。不到一分鐘,蕭寒也跟了出去,在走廊拐角處,譚乾已等在那裡。
“你有話跟我說?”蕭寒開門見山。
譚乾轉過身,眼神銳利,全然沒有當年對上蕭寒眼神時的懼意,也沒了方才席間的随意:“蕭寒,我不知道當年你為什麼走。但這七年,我看着晏哥過來的,就沒見他真正開心過一天。”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下去,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如果你這次回來,是真心想愛他、彌補他,我無話可說。但如果你敢再傷他一次……”
譚乾直視着蕭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是誰,我譚乾第一個不答應!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多少知道點。這七年,晏哥是怎麼把自己逼成這樣的?沒日沒夜地學,瘋狂地做研究,就為了搞清楚易感期為什麼會突然爆發!他做了多少腺體相關的實驗,熬了多少個通宵,這些苦,都是為了給你不告而别一個交代!他一直都相信你不會是那種人。如果你當年真的有苦衷,我認為你最好和他說清楚,不要第二次傷害他。”
譚乾率先回到餐廳,舉起酒杯向晏熾示意,玻璃杯在燈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暈。"好久不見了晏哥,"他嘴角噙着笑,"我打算還是回本市發展。"晏熾會意地點頭,目光掠過譚乾身旁的王耀強,兩人無名指上同款的銀戒在燈光下微微發亮,他不由得為老友感到欣慰。
趁着蕭寒還沒回來,譚乾湊近晏熾,壓低聲音問道:"晏哥,蕭寒這次回來還走嗎?你們......"他頓了頓,斟酌着用詞,"還在一起嗎?"
晏熾握着酒杯的手指蓦地收緊,冰涼的玻璃壁滲出細密水珠,沾濕了他的指尖。這個問題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他結痂的傷口。當年那場不告而别後,他們之間連正式的分手都沒來得及說。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向他示好,可每次他都用"我有男朋友"搪塞過去。久而久之,周圍人都當他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卻沒人知道他的房間裡還放着那人所有的一切。
如今蕭寒突然出現,像陣捉摸不定的風,時而撩動他的心弦,時而又退到安全距離。那些精心準備的飯菜,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在晏熾眼裡都像是遲到的補償。他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他隻要蕭寒解開那個橫亘在他們之間的結,告訴他當年為何離開,這些年在何處停留。可那人偏偏對往事諱莫如深,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七年多的空白。
酒杯裡的冰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晏熾望着窗外的夜色,忽然覺得可笑。這場等待裡,原來隻有他一個人還在原地數着日曆
張明遠絮絮叨叨地說着些安慰的話,雖然他對蕭寒仍存着幾分學生時代的怵意,但此刻更多的是感慨。這些年,他見過晏熾沉默的等待,也見到了蕭寒與過去的不一樣。無論Alpha還是Beta,抑或别的什麼性别,他隻希望眼前這兩個人——他的朋友們——能真正幸福。
晏熾推開餐廳厚重的雕花木門時,走廊的冷風迎面撲來。蕭寒正倚在窗邊,修長的手指間夾着半截未燃盡的煙,猩紅的火星在昏暗的燈光下忽明忽暗。他垂着眼,神色隐在煙霧後看不真切,腳邊的滅煙處已經堆了三四根煙蒂——這點時間,他竟抽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