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梁成修抱着青年,動作娴熟地幫他穿好衣服,确保不會再着涼受風後,飛快開車帶人去了就近醫院。
挂了号看了醫生後,很快檢查報告就出來了,确認沒有其他并發症後,醫生動作熟練地開了點滴,又交代梁成修去藥房領藥。
一通雜七雜八地忙活,總算挂上了點滴。梁成修交完費用拎着開的藥回來時,就見路餘乖乖披着自己臨走前給他蓋好的毛毯,孤零零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的眼睫微微顫抖着,顯得格外脆弱易碎。
刹那間,梁成修不可避免地想起上一世獨自一人在國内面對一切的路餘。那個時候的路餘每次來醫院時應該也是這樣,或許還會更加孤僻冷漠。
心髒不受控制地被腦海裡那個遭受了各種磨難到頭來依舊孤苦伶仃的青年揪得一痛。梁成修快步走上去坐在了他身邊,仔細幫他把滑落的毛毯蓋好後,又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确認沒有那馬燙了,這才稍稍放下心。
路餘的體溫是回落了些,可生病帶來的不适感卻沒有那麼快褪去。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呆愣間聞見熟悉味道,頭下意識就往身邊的方向偏了偏。
梁成修見他靠着椅背不太舒服的樣子,幹脆伸手扶在他肩頭讓人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不用……”路餘張口想要推拒,可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不行,說出口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清。
想掙紮,可顧忌着手背上的針頭,渾身又都是高燒後的軟綿綿無力感,鴉羽似的長睫飛快顫動幾下後,最終還是被迫接受了這個依靠他的姿勢。
梁成修小心翼翼地護着人,見他閉着眼睛,以為他不舒服又睡過去了,視線更是肆無忌憚地落在了青年身上。一邊細細描摹着青年的側臉,一邊時刻注意着紮針那隻手的動向,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跑針或者回血。
手背上粘着膠條,冰涼的藥水順着針管靜注到血管裡,藥水又順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時間一長,手背不受控制地發麻發冷。
路餘沒忍住動了動手指,因為懶得睜開閉着的眼睛,反而把梁成修吓了一跳。
梁成修小心翼翼地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路餘的手背。
一瞬間觸感冰涼。
和早晨滾燙的額頭簡直是兩個極端。
“是不是冷了?”梁成修低聲問他。
路餘沉默片刻後抿着唇點頭,聲音又軟又低:“嗯。”
就像在撒嬌。
梁成修心髒一軟,有求必應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開膠條粘着的部位,輕輕用掌心捂着不受影響的手指部分,盡力把自己身上的體溫分渡到路餘身上。
暖融融的溫度沿着貼着的肌膚在兩人的手掌間傳遞。路餘困到睜不開眼,卻又能清晰地察覺到梁成修一舉一動的關心和呵護。
随着暖意逐漸焐熱被藥水注射到冰涼的手,路餘的精神也被藥物裡的催眠成分麻痹,十幾分鐘後最終還是陷入了夢境。
*
再醒來時,睜開眼路餘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副駕駛座。
眼前是跳動着紅綠燈倒計時的十字路口,他眼皮才撩起不過半秒,身邊就探來一隻手,不放心地拿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确認沒有大礙後才收回手。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路餘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不舒服後又歪過頭看他,視線卻在看清那張臉後猛地一滞。
梁成修依然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溫柔模樣,眼底的關切和擔心也毫不遮掩。
路餘眼神微凝,片刻後終于忍不住開始閃躲。
梁成修嘴角那道微小的傷口在此刻變得格外顯眼起來,路餘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這道出自于自己的“傑作”。
病中混沌淩亂的記憶在一瞬間呼嘯而至,那微涼又柔軟的觸感清晰到無以複加,甚至疊加着熟悉的雪松氣息,在他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循環滾動播放。
路餘又局促又尴尬,忽閃的眼神裡滿是藏不住的慌亂。偏偏耳根又跟着湊起了熱鬧,轉瞬間就紅了個透。
梁成修掃了眼還在倒數的計時屏,轉頭伸手輕捏住了他的下巴,讓他不得不直視着自己。
梁成修嘴角微挑,那道被咬破的微小傷口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扯動,他看着目光閃躲的路餘,語氣溫柔又無辜到極點:“餘餘,在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