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安外面的灰霧正在變淡，沈囚一覺醒來，外面的陽光已經透過灰霧，照射在屋内的地面上。

暖洋洋的，帶着些暖意，卻不刺骨。

沈囚新奇的将手放在陽光下晾着，蒼白的皮膚也裹上了層暖意，一切都在變好。

謝沉雪垂着眸，看着沈囚如同孩童般肉眼可見的高興不語。

“師兄！”沈囚轉頭，目光亮晶晶的。

謝沉雪蜷了蜷指尖，沉默着看他。

沈囚明顯感覺到謝沉雪今日沉默得有些過分，那雙清冷的眸子像是藏着某些心事。

于是他遲疑，“師兄，怎麼了？”

謝沉雪轉身就走，沈囚沒有片刻遲疑的就跟了上去。

此刻沉安城的灰霧已經盡數散去，街道上的屍骨也不知所蹤。

街角成了一片暖陽色，沈囚走在這樣的街道上，也已不懼陽光。

在路的盡頭，紅衣女子安靜站立，感應到身後有人，她轉過身。

見到沈囚時，她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你來了？”沈聽鸾無奈，“本來想偷偷走的，但想了想還是舍不得，我請仙長帶你過來。”

她說，“本來該好好道個别的，但是阿姐沒時間了。”

沈聽鸾摩挲了下手指，看着沈囚黑沉沉的頭發，覺得手感肯定與小時候一樣紮手。

但她喜歡，但以後可能都摸不到了，昨日已經摁着沈囚摸幾下的。

沈聽鸾有些遺憾，“好好聽仙長的話，我等你帶阿姐我呀去輪回。”

沈囚指尖一顫，見沈聽鸾的這個神情，有些不好的預感，他遲疑的問，“阿姐……什麼沒時間？”

他艱難道，“什麼入輪回？”

沈聽鸾隻是去遊曆，怎麼這話說得跟永别似的。

還沒有等他開口問，謝沉雪已經摁住了他的肩膀。

“她殺了一城的人，城中陣還沒有破時，灰霧尚且能欺瞞天機，但現在……”謝沉雪看着天空逐漸蓄力的雷，“天罰将至，沈囚，好好和她道個别吧！”

還有一點，謝沉雪沒有說，沈聽鸾替沈囚逆天改命，這雷罰恐怕比隻有殺了一城之人時還要重。

看着天空與他窺天機時經曆時威力差不多的劫雷，他蹙了蹙眉，摁着沈囚的手更用力了些。

即使是他融合長甯劍，估計也擋不住這雷。

沈囚表情空白，下意識問，“道什麼别？”

下一刻他就知道，道什麼别了。

一道天雷淹沒了沈聽鸾站着的地方，一瞬間沈囚的視線一白，什麼都看不清。

他下意識要蹦過去，聲嘶力竭，“阿姐！”

謝沉雪牢牢的将他釘在原地，他跑不過去，也看不清楚此刻沈聽鸾的狀态。

一片白芒中，沈聽鸾的身影重新出現。

她鬓角的發已經淩亂，血魂幡重新出現在她的身後，裡面卻空蕩蕩的。

并沒有一隻惡鬼，血魂幡早已成了普通魔器，不再具備束縛惡鬼為器靈所用之能。

沈聽鸾擡手，丢給沈囚一個紅色的鎖靈囊，裡面關着被謝沉雪淨化了一夜，還沒有淨化完成的惡鬼。

她聲音溫柔，帶着哄騙，“阿囚，裡面除了沉安城的百姓，還有阿姐的一縷魂魄，等你回了玄天宗，你就蘊養好我的殘魂，送去輪回吧。”

說這話時，天空又有雷砸了下來，不過被血魂幡擋住了，但此刻血魂幡已經出現了裂痕。

她沒在意，而是看向謝沉雪，聲音依舊輕柔，“請仙長帶他走吧。”

沈囚握着沈聽鸾丢給他的鎖靈囊，定定的望着沈聽鸾。

謝沉雪垂眸，剛想帶走沈囚。

卻見沈囚雙目一閉，一道元神朝着沈囚手中的鎖靈囊裡面探了進去。

謝沉雪沉着臉，分出一道元神緊随其後。

鎖靈囊内，萬千的惡鬼在他的腦海邊呼嘯，隻一瞬間，沈囚元神就被啃食掉了一大塊。

裡面的惡鬼真兇殘啊，要是真有殘魂，早就被啃食得渣都不剩了。

沈囚額頭開始發熱，一道攜帶着靈光的元神探入其中，以所向披靡之勢将他的元神卷出了鎖靈囊。

謝沉雪看着沈囚額頭還沒有消散的道侶契，低斥，“胡鬧！”

要不是有道侶契的指引，他找到他時，沈囚即使學過鬼術，也早已經被裡面還沒有淨化完的惡鬼們渣都不剩了。

沈聽鸾也沒想到沈囚這麼瘋，有些驚魂未定，而她頭頂，血魂幡“呯！”的一聲碎成了渣。

那道紅色身影模糊了一瞬間，沈囚敢發誓，他都已經透過那道身影看到了遠處的城牆了。

“根本就沒有殘魂。”沈囚眼眶氣得通紅，朝着模糊的身影喊，“阿姐，你又要騙我！”

他想要朝沈聽鸾飛奔過去，可謝沉雪的手指牢牢的摁着他，将他困在原地。

沈囚掙脫不得，索性懶得掙紮，他轉頭看向謝沉雪。

聲音輕而刺骨，眼神帶着絕望與敵視，“放開我！”

他說，“别逼我恨你。”

謝沉雪眉頭一蹙，手指到底是一松，任由沈囚奔向了沈聽鸾。

沉安城不起眼的角落，一個魔族悄然而至。

白虛莫名其妙死在沉安，他來拿回血魂幡與查清楚情況的。

沒想到卻看到血魂幡器靈正在遭受天罰，看樣子，血魂幡隻怕也已經沒了用處。

他本來想去複命，但站在旁邊，身形挺拔的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手指中握住的那把劍眼熟，像是那把青崖峰主的長甯劍。

此刻沈聽鸾已經遭受了三道天雷，這天雷并非無窮無盡，但一道卻比一道要厲害。

她淡得透明的影子面容幾乎已經看不清楚，對于沈囚此刻跑過去的行為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沒有轉過頭來看沈囚，沈囚懷疑，沈聽鸾早已經讓天雷劈得丢了神智。

沈囚從青靈镯裡面掏出月隐紗，這法衣可替鬼魂遮擋陽光，最适合此刻的沈聽鸾不過。

同時也給沈聽鸾叩了一個鬥笠，這鬥笠可以隔絕外界的餘雷。

這樣，即使沈囚被劈中，依舊不會連累沈聽鸾再受一次雷劈。

最後，他掏出一張替命符貼在沈聽鸾身上，暫時與她換命。

謝沉雪看着這一切的發生，沒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