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頓時落地可聞針聲。
他們倆對這事都沒有什麼經驗,對親吻的理解也僅停留于觸碰,因此即使是親吻,也沒有多少欲望的成分,一觸即離。
然而,即使如此,當分開時,兩個人都純情無比地紅了耳尖。
安第斯倒還好點,神性的影響讓他雖然腦子亂成一團,但面上并不明顯;而主動做出這動作的伊諾森,卻是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裡。
——他在做什麼?就這麼親上去了?在這種地方,沒一點儀式感,不對,他在想什麼儀式感不儀式感的,他剛剛是強吻了安第斯嗎?...然後呢?
在教廷接受的保守教育,可沒有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麼做。
與手足無措、陷入宕機的伊諾森不一樣,安第斯在混亂後馬上就理清了思緒。他輕輕咳了一聲,清清嗓子道:“伊諾......”
“等等!”然而伊諾森打斷了他,還生怕他說出什麼更令人害羞的話一般,捂住他的嘴。少年神甫臉上的绯紅比花圃裡的鮮花還豔,連他自己都意識到,用另一隻手受不了地半捂住臉,卻還是從指縫溢出熱氣:
“你先别說話!我,我們......”
“......”
伊諾森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看到安第斯眨了眨眼睛,眉眼稍彎。
那像是一個久别重逢的微笑,沖淡了那雙血色眼睛的肅殺,讓伊諾森屏住呼吸,下意識地松開手,果不其然看到了男巫嘴角淺淺的弧度,雖然微弱,但真實存在。
安第斯抓住他的手,冰冷的手指擠入指縫,十指相扣:“好。”
“我的榮幸。”
遲來的應答。
伊諾森更加啞聲了。
無需多言,便心意相通。他們都知曉是對方獨一無二的存在,無論是以友人的身份,還是更進一步。
不過,知曉是一回事,習慣又是另一回事。二人在這方面都毫無經驗,一時眼神遊離連對上對方的目光都不敢。
過了許久,伊諾森臉上的紅暈才終于消退了點,也能放下捂臉的手,散散熱氣,并幹巴巴地打破沉默:“......總之,就算是被神性影響,你也不能忘記我。”
“地底巨樹的威脅還沒有清除,女巫薇拉還沒有抓到,聖子安西爾也沒得到應有的懲罰——你答應了要和我一起,所以不能食言!”
他似乎想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卻因為變軟的聲音顯得多少有些缺乏說服力,就連最後一句也底氣不足:“...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來督促你的。”
他從不是自怨自艾的被動者,他一向是坦蕩直率的破局人。
安第斯失笑。
他的蛇瞳還是猩紅冰冷,此刻卻将眼前的少年完整倒映。面對伊諾森的控訴,他将手握成拳頭,抵在唇前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好。”
如果是伊諾森,他甘願被束縛。
事到如今,二人的關系算是徹底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然而長時間風花雪月,倒也不是他們的性格,因此,在互相眼神遊離了一會後,安第斯終于是松開了和伊諾森十指相扣的手,垂下眼簾:
“之前你提到,接下來要和我回女巫之森。”
“對,”伊諾森道,忽地想起什麼,有點忐忑,“呃,雖然我是光明法師......”
即使安第斯是女巫之森的【暴怒】之席,但那裡并非他的一言堂。如果貿然帶一位敵對陣營的人物進入屬于黑暗的領域,定有人會感到懷疑和不滿。
安第斯卻搖了搖頭:“這倒無妨。在隐者迷宮離開後,你已經在昏迷的狀态下,和她們見過面了......這次就算是清醒狀态,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反對。”
伊諾森想起之前在女巫之森外圍醒來的回憶,不由得有點恍惚:“這樣想來,女巫們和我一開始想的還真是完全不同啊。”
明明一開始滿心怒火,勢要清剿一切月亮的餘孽...事到如今,卻和月亮的餘孽成了這樣的親密關系。
不過,伊諾森倒也清楚。實際上,女巫之森内這樣友好的女巫才是少數,那些不友善的則是如蛇鼠蟲豸一般縮在暗處,不會抛頭露面,因此并未被他們接觸到。看來,解決完地底巨樹之後,還是要繼續貫徹以前的決心,去追捕那些邪惡的女巫......伊諾森正想着,卻聽安第斯道:
“不過,這一次回女巫之森,不僅是為帶回希亞姆的手稿,還有另外的原因。”
“什麼原因?”
“一方面,是因為反抗軍事件後,賢者之塔沒有隐瞞我們的名字。因此,身為通緝犯的我們來烏蘭諾亞的事,聖子想必已經知道了。為了不引起外交事故,還是早日離開比較好。”
“另外,”他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封信,“我在昨天,收到了女巫之森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求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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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軍營地。
烏蘭諾亞的清晨總是多霧,然而這一次,卻有細碎的晨光穿過雲層,灑在沉寂的廢墟中。斷牆殘垣間,幾株新生的綠芽倔強地鑽出焦土,在風中輕輕搖曳。一人蹲下身,指尖撫過一片嫩葉,光明魔法的微光流轉,讓葉片潤澤、煥發光亮,仿佛重獲生機。
那并非地底巨樹的邪惡力量殘留,而是最普通不過的自然現象。那是代表春天的顔色,就如一切還未發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