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後山,一路的風景就越陰森森。
等終于到了地方,半山高的嶙峋怪石橫亘眼前,上面葬魂冢三個大字,被劍氣深銳劃刻,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樹影之下透不出半點光亮,依稀可以聽見山裡鴉鹫嘶鳴,撓人心肺。
周沛霖正在禁地入口,被守山弟子仔細檢查。依照門規,受罰的弟子隻能孤身入山。
那守山弟子看見裴燼招,還有些驚異,“裴師兄來此處,是沈仙君有什麼要事嗎?”
沈連燭收下了裴燼招做弟子的事,宗門内已然有了風聲。隻是因着周沛霖出的意外,收徒儀式還須再過幾日。
如今守山弟子見了裴燼招本人,面上也多了些笑意。
裴燼招看向周沛霖,此時他形容憔悴,猶如玉璧被磕碎一角,再無往日光彩,他有些難受,“我來送送周師兄。”
“行,”守山弟子檢查了一遍周沛霖,又稍微退遠了些,留給二人說話的空間,隻是眼睛還盯着兩人,以防出現什麼意外。
裴燼招如今已經換了内門弟子衣袍,袖擺都有淡淡光華的銀紋流動,行走間可以看出是流動的天邊霞雲。
周沛霖看着裴燼招如今的樣貌,心裡并不嫉妒,隻是有些黯然,他嘴角扯起一個笑,“你拜入沈仙君門下了?”
裴燼招點頭,答道,“師尊是個很好的人。”
周沛霖神色怔忡,接着又透出些釋然的輕快,“真好,你我之間總算是有一個能得償所願了。”
裴燼招看着周沛霖,“你不怨我?”
周沛霖搖了搖頭,“這是你堂堂正正得來的,是我技不如人,我怨你做什麼。”
裴燼招的神色呈現出一種僵硬的弧度,他垂頭低聲道,“你别怪我就好。”
裴燼招又拿出那無相蛹,他來之前,将無相蛹團了團,變成了一顆圓潤的珠子,其中最前端的那點金被固定在了中心處,周圍盤繞着金線加以裝飾,細細看去,十分聖潔,沒有絲毫邪氣。
他将這東西遞給周沛霖,有些心虛,“這是我從小攜帶在身邊的辟邪珠,有它在,能保你平安。”
“有這辟邪珠在,我肯定會沒事的,”周沛霖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接過去後,又珍重地收入了懷中,他似乎十分高興,“等我出來,我們再好好比一場。”
“嗯,”裴燼招眼神飄忽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應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慌亂。
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吧,他也檢查過了,這無相蛹隻不過是一個死物。
守山弟子又檢查了辟邪珠,确定沒什麼問題之後,将它還給周沛霖。
周沛霖看向這陰森可怖的葬魂冢,深吸一口氣,走過入口,邁入了其中。
“我等你回來,”裴燼招在他身後喊道。
“好,”周沛霖揮了揮手,“我走了,勿念。”
随後他的身形完全在葬魂冢中消失。
沈連燭的眼光沒有錯,周沛霖确實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對不起,”裴燼招在心裡低低對周沛霖說道。
他在葬魂冢入口徘徊了一下,還是轉身,沿着來時路回流雲峰。
隻是他心情低落,渾身都萦繞着寡歡的郁氣。
後山在點仙宗最偏僻之處,離長老各峰的腳程最少也要一兩個時辰。
因此在裴燼招回到流雲峰時,已經夜色深沉。
裴燼招站在小院門口,想要伸手推門時,古樸木門卻嘎吱一下自己開了。
門後,狸貓少年修煉不精,貓耳貓尾尚未學會如何收放自如,它站在門側,乖順說道,“小主人,你回來了。”
裴燼招有些訝異,“阿沅,你不怕我了?”
阿沅将頭垂得低了些,隻是貓尾甩動,貓耳朝着裴燼招的方向動了動,“主人說,我要習慣,小主人日後肯定會住在流雲峰的。”
“她跟我說,你快到了,讓我在這裡等你。”
沈連燭的聲音穿過連重庭院,掀起些許靈力波動,“阿沅,把人領進來。”
阿沅便順從道,“你随我來。”
入夜後,沈連燭的屋内燃了燈,仍舊亮堂堂的。
快到的時候,阿沅變回狸花貓,“喵嗚”一聲,迫不及待地跳上沈連燭微阖的窗台,蹿進了屋裡。
沈連燭房間的門也無風自開,她坐在明亮燈火中抱起阿沅,燭火映照在她的側臉上,烏發雪膚,眉眼清幽,美得恍若神迹。
她如往常一般神色冷淡,隻是在這燈火搖曳中,多了幾分勾魂的豔麗。
沈連燭渾然不覺自己的模樣有多吸引别人的目光,隻是漠然瞥向還站在門口的裴燼招,動作漫不經心,啟齒輕喚,“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