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離開後,房間又隻剩下裴燼招孤零零一個人。
他推開窗戶,坐在椅子上,朝沈連燭的房間看去,師尊房間燈火通明,她似乎總是在修煉,并不會和其他人一樣,會在枯燥的修煉日子裡尋些消遣。
裴燼招盯着那長明的燈火,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洩氣。
師尊對待她自己都如此苛刻,他應該要再努力一些不讓師尊失望。
墨妖就在此時從牆角滲出,帶起的氣流卷着周邊的塵埃浮動飛舞。
裴燼招出神地盯着窗外,卻立即察覺了身後的動靜。他登時轉過頭來,見到是父親豢養的墨妖,他微微挑眉,“是父親又有什麼吩咐嗎?”
墨妖搖頭,“二公子短短數月就完成了城主的任務,城主心裡高興,便讓我來傳話,他說,你是顆蒙塵的明珠,日後必定能有所成就,這是城主給你的獎勵。”
墨妖遞給裴燼招一塊溫潤剔透的玉質吊牌,“這個玉牌是城主和夫人的定情信物,夫人生前最珍視它,她死後,城主也時常将它供奉于案前,以便時時觀摩。”
“二公子如此成器,城主便将這玉牌交還予你,還望你能念着夫人生前對你的期許,為夫人争一口氣,這也是夫人和城主對二公子的拳拳愛意。”
“若是二公子能為金露城免去這滅頂之災,城主也能夠借二公子的大功為夫人正名。”
裴燼招接過那信物,想到母親生前的瘋魔與癫狂,他摩挲着手中的玉吊牌,沉聲應道,“我知道了。”
“城主還說,沈連燭若有不同尋常之處,還請二公子及時告知。”
“若是被沈連燭發現了什麼端倪,反而會給金露城惹上麻煩,”墨妖一闆一眼地複述着城主的話,連那股嚴厲的腔調都學了個十足十得像。
師尊的反常之處……
裴燼招眨了眨眼,面露猶豫。
墨妖發覺裴燼招的猶疑,聲音尖細而利,又道,“二公子,看來你已有所發現。”
莫名地,他不想将師尊的事情随意告知他人,裴燼招支支吾吾道,“也沒什麼,就是師尊似乎身體不太好,一直在喝藥。”
“二公子知道沈連燭在喝什麼藥嗎?”墨妖追問道。
裴燼招搖頭,“師尊喝的也不多,應當隻是滋補身體的藥。”
墨妖見追問不出什麼,又說道,“好,還請二公子不要忘記自己的任務,城主等着你凱旋回城。”
……
休養了兩三日,裴燼招在掌門殿參加點仙宗曆史上最簡單的一次收徒儀式。
繁複的弟子契被沈連燭繪制好,落入裴燼招身體内,最後化為一隻展翅的飛鳥落在裴燼招肩膀上,輕輕一戳,就散成雲煙。
裴燼招跟着沈連燭回流雲峰,今日天邊的晚霞是煙紫色的,沉靜柔和。群山重巒,雲海中飛過幾隻仙鶴,振翅俯沖留下幾道悠遠的滑痕。
“前幾日内門大比,我看你受了不少傷,”沈連燭道,“最近可有好些了?”
她說這話時,衣袂随風鼓動飄飛,煙霞攏着清瘦身姿,一雙溫柔眼眸輕飄飄落在了裴燼招身上。
裴燼招看着沈連燭,突然想到自己在外門時聽過的胡話——要說沈仙君不僅是下界半步飛升第一人,還應當是下界第一美人。
不過也不全是他們在胡說八道,師尊真的很漂亮。
“師尊,”裴燼招突然喚道。
“嗯?”沈連燭此時已經移開了目光,在望着天邊将落未落的紅日。
“我已經好多了,”裴燼招忽而回過神,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便好似茶水裡的浮沫一樣,被撇了個幹淨,他垂眸,有些緊張的應道。
沈連燭沒有發覺裴燼招方才的晃神,又随手遞過來一串菩提珠,“這個菩提珠受過高僧點化,戴在身邊能安神。”
“師尊,”裴燼招接過那串菩提子,有些不知所措。
雲光疏朗開闊,沈連燭瞥向裴燼招,姿态仍舊是冷漠淡然,說出的話卻比往日多了幾分溫情,“拿着吧,也算是我這個師尊給親傳大弟子的見面禮。”
從來沒有人在意過自己,還送他東西。
耳邊風聲呼嘯,裴燼招眼前隻能看見沈連燭那張勾魂奪魄的臉,他喉結微微滑動,手指攥緊了這串菩提珠,心跳很快,“我很喜歡,謝謝師尊。”
“嗯,”沈連燭不再看裴燼招,她凝望着這片紅日雲海,神态淡漠。
既然做了她的親傳弟子,她必然會用心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