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朝陽躍出了雲海,裴燼招的耳廓也悄悄透出幾分帶着熱意的紅,“我要去上早課了。”
沈連燭點了點頭,惜字如金,“嗯,去吧。”
可她卻并沒有轉身離開,反而站在原地瞧着裴燼招,像是在專門等着裴燼招,等着他再同她解釋方才的事情。
難道自己偷看師尊被她發現了……
裴燼招為自己有這種錯覺感到荒謬,他眼神有些飄忽,又微微垂眸,在沈連燭淡然的目光中緩緩攥緊了手指,啞聲說,“師尊是要……”
沈連燭輕飄飄道,“周長老今日有事,讓我代他授課。”
“我想着既然順路,便同你一起去聞初堂。”
裴燼招:……
“好,”裴燼招喉結微微滑動了一下,心下又湧出些淡淡的失落。
沈連燭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她略側目,“還不跟上?”
裴燼招才又跟上了沈連燭。
隻是心跳仍然混亂,連帶着呼吸也有些粗重。
早課辰時就要開始,萬春山上,聞初堂裡已經陸陸續續有内門弟子進門。
周長老平時最為嚴苛,規矩又瑣碎,他要求課上不可喧嘩,不能接耳,不許走神……總的來說,就是兩個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弟子們上課如上墳,像是一具具毫無生氣的死屍,邁着沉重的步伐進了房間,卻在進門時瞧見了講席上端坐的沈連燭。
原來今日不是周長老來授課,幾乎在發現的那一瞬間,他們全都面露喜色,原先的消沉一掃而空,各個好似又活過來了一般。
沈仙君沒有那麼多規矩,隻需将她教的東西學會,她便不會再理你。
今日沈連燭教的是清心咒。
“守一抱元,意守識海。氣沉丹田,神念自定。”
這是所有人一入道就知道的口訣,内門弟子們也算是從外門中選拔出來的佼佼者,更是對此爛熟于心,因此不可避免地都有些懈怠。
“大家是覺得自己都學會了嗎,”沈連燭冷聲道。
她看着下面那些弟子,姿态冷酷。
這些弟子頻頻開小差說小話,此時也有些心虛。
“清心咒是入門的法術,我們全都學過了,”但還是有個膽子大些的弟子大咧咧回答了沈連燭。
沈連燭也并沒有生氣,反而是走下講席,繞過擠在一起的弟子們,又伸手,衣袖随着動作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她推開窗,在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自己時,緩緩道,“那你們現在往窗外看,說說都看到了什麼?”
“外面是花。”
“不對,下雨了。”
“好香啊,外面有人在烤雞。”
“快過來瞧,仙鶴上樹了。”
還有些人支支吾吾,眼神閃爍,顯然是瞧見了什麼說不出口的玩意。
弟子們七嘴八舌,但奇怪的是,每個人看到的東西好似都不太一樣。
沈連燭望向裴燼招,慢條斯理道,“裴燼招,你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裴燼招看到窗台蹁跹的裙裾一閃而過,那清絕的冷香平地而起。
他眉眼還算正經,目光卻黏在了沈連燭身上,“是幻境。”
大家的争執戛然而止。
有些人驚疑道,“幻境?我們何時中的幻術?”
沈連燭似乎很滿意裴燼招能識破她的幻術,又多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揚聲道,“對,你們如今在窗外所見皆是幻境。我施展的幻術隻用了半成靈力,你們卻仍然能夠在不知不覺間中招,這是因為你們道心不堅。”
“幻境能引出人心中最深處的欲望和執念。道心難守,若是因此生了心魔,輕則道心全毀淪為廢人,重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讓你們練清心咒,也是因為它是破除幻術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沈連燭掃視了一圈,又道,“現如今你們可以試着催動清心咒。”
有人念完口訣,往窗外左瞧右瞧,半晌才又遲疑道,“為何我看見的東西還是沒有變化?”
沈連燭瞥向這個弟子,像是在看一個令人無語的傻瓜,她冷冷道,“因為你們心不夠靜,而且催動清心咒的靈力太過弱小。”
她又說道,“早課尚未結束前,我不會撤掉幻術,你們好好修習清心咒。”
“若是你們不能在下課前破除幻術,那日後在我的課上繼續加練。”
内門弟子們頓時一片鬼哭狼嚎,沈連燭卻不為所動,隻是冷漠道,“現在你們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裴燼招凝視着沈連燭,胸腔裡卻好像有野火在噼裡啪啦燃燒。
師尊對待旁人總是疏離又冷傲,但自己好像和那些人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