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知行認識何書韫的時候,她還不是後面的那副死樣子。
她邀請我去她家裡做客,躺在她家裡床上瞪着天花闆閑聊,她說,我知道你喜歡初二的程祁。
“……”
這句話仿佛平地炸出一聲驚雷,炸的我心髒突突直跳,我反應快過思考的矢口否認。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喜歡他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怕什麼?”
我當時太年輕,對于喜歡的理解太過淺薄,不明白什麼叫做‘我喜歡他是我的事情’。
如果喜歡不能在彼此間産生同樣的化學反應,就是悲劇的誕生。
我當時拼命的想要追求一個結果,想要一個圓滿。
我還沒有明白什麼是喜歡的年紀,就先明白了什麼是占有。
為了“占有”他,我在有他在的很多地方出現,在籃球場外扮演拉拉隊随時遞水,在他去尖子班和辦公室的路上制造偶遇,等着和他一起放學,就連他戴上紅袖章來我們班裡執勤都會忍不住和他揮手打招呼……
喜歡一個人不就該是這樣麼,轟轟烈烈不怕受傷,隻是想多看他一眼。
以為這樣就可以在他的背後烙上我的名字,以為這樣他和我就會存在我們。
他的朋友們都叫我小尾巴,我很喜歡這個稱呼,也很喜歡在關于程祁的任何事情上都賦予意義。
我會将我和程祁的一切都講與何書韫聽,精确到每一個細枝末節。
“今天程祁隻喝了我的水。”
“周考化學考了十一分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發現程祁也在,他正在幫老師批改作業,我的十一分就是他打的哇!”
“今天升旗的時候程祁就站在我面前,穿制服可帥啦!”
“今天單車壞了,是程祁幫我修的哦,他可厲害了!”
何書韫會忍無可忍的捂住我的嘴,讓我不要那麼吵。
她見證了我的整個青春裡的少女情懷。
當時我還不知道何書韫喜歡女孩子,我隻知道她膚色很白、皮膚很好,即使是短頭發中性打扮,也蓋不住她漂亮的面孔精巧的下巴,怎麼會有将女生男相融合的這般漂亮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具有少年氣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具有少年氣又形容枯槁的人?
何書韫有一個在認識我之前的朋友,她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很熟稔,默契到幾乎一個點頭就會意對方的意思,她叫高妗陽。
高妗陽是程祁那一屆的學生,和程祁一起進過宏志班,也一度是我抛出真心交往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能知道高妗陽的殺傷力那麼大,我一定不會讓她接觸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比如何書韫,比如周周。
何書韫的形容枯槁是在初一下半學期,我有所察覺時已經太晚太晚了。
父母在我六歲之前都帶着我在美國生活,兒時的耳濡目染讓我的英語有着超先他人的絕對優勢。
知行是一所貴族私立學校,因模仿國外的教育而出名。
秉持着要培養孩子們自主思考和獨立生活的能力,在不允許家長的陪同下,知行每年都會有兩次外出旅遊的機會,國内外不限。
旅遊結束後還會有雙語流利的交換生跨國友好交流,時限一周。
很多家長就是因為看到知行的這一點才将孩子送進來,可知行對于成績的把控也很嚴格,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依次排序,字母越往後的成績越差。
當年小升初的分數在經過知行體内系統的甄别篩選,成績總分在C後面的同學一律不收,家長砸錢都進不來。
國外旅遊後,每個年級選出三個交換生代表。
我是九班的代表,出發的時候我才知道六人一組的組長是程祁。
交換生之前,初一初二有半月的美國遊。我本想見見我的父母,可他們長居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帕羅奧圖,帕羅奧圖與斯坦福大學相鄰,與我們相距甚遠。
我們遊玩的大緻線路是東西海岸風光加黃石公園,幾乎每一天的行程都很滿,每一隊都有一名帶隊老師跟進陪護,還有定點集合的時間,根本擠不出來空閑私自放我去尋親叙舊,因此那一年我并沒有見到我爸媽。
可我好像并不為此感到遺憾。
我們作為交換生,會比大多數同學晚歸一周左右的時間。我回來時,全班人都圍着我問關于美國上課的一切瑣事。
在當年那是天大的趣事,畢竟旅遊和在國外做交換生和異國同齡學生一起上學,還是有很大本質上區别的。
等我洋洋得意的炫耀完之後,才發現何書韫的座位空空蕩蕩,連根筆都沒剩下。
我找到高妗陽詢問,她有所閃躲半天沒有回答上來。
等到何書韫重新返校的時候,她再也沒有了那股子鮮活人氣。
我當時單純的以為孫旭揪着她不放,是因為她的月考成績很差打擊到了她。我從沒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
她一經此事後便有點惶恐古怪、一蹶不振。
我對她說了很混蛋的話,我說,你怎麼變得這樣脆弱,一點挫折就磨平了你的骨頭?何書韫你也太經不起事兒了吧!
我簡直想把當年的自己挫骨揚灰,順着妖風扔進墳墓再狠狠拍兩鐵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