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兒,你還記得初中那幾年你跟我講過什麼麼?”
“你說這世界上還有比程祁更好的人,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情。”
你還在放學的路上哭着央求我不要再喜歡程祁了。
周周的臉上浮現出迷茫的神色。
我知道她總是不記得這些細枝末節。
“有些東西确實比得到程祁的喜歡和肯定更重要。”
“比如生啊死啊……”
我的眼睛裡開始模糊,見過何書韫那麼多場出生入死的畫面,我都快習慣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聊聊,我降了點車窗,窗外的冷空氣前赴後繼的湧進來。
“你還記得何書韫麼?”
“畢業典禮那天她自殺了。”
輪胎在柏油馬路上因為急刹車擦出了急切的巨響,我被安全帶狠狠的彈回了座位,周周看鬼一樣看着我。
“我趕過去的時候人連呼吸都暫停了。”
那是何書韫第一次自殺,很生疏的割了手腕,血濺的滿屋都是。還跟我打了電話說我是她這輩子最值得珍惜的人,這不是臨别遺言是什麼?
我跟着擔架來到醫院,看着包紮結束的她隻有一句話。
割腕死不了人的,何書韫。
“割腕的人一般都是自己操作,不會切到肌肉層的動脈,而靜脈血流速較慢,就會觸發凝血機制。自己割完自殺的人都會等待着自己的血一點點流失殆盡,這基本上很難做到。”
周周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她很大力的拍了我的腦袋:“你你你你你你跟她說這,是不是瘋了你啊?!”
是啊,要被何書韫吓瘋了。
那是我身邊第一次有人自殺,我驚懼怒交加,說出的話比割腕的薄刃更鋒利,我後悔極了。
何書韫似乎看到了我的後怕,隻是不住的給我道歉。
周周從來不知道何書韫這些事情,為了保護何書韫的隐私我從來也沒有講過,我向周周要了保證,需要她三緘其口。她沒有理由不答應。
“現在你還覺得我應該接程祁的電話麼?”
周周送我回到家她才離開。
我在上封的家是一棟一百七十平的複式公寓。
羅賦生創業成功後的第一桶金砸我身上了,全款交付,作為我二十四歲的生日禮物,戶主是我的名字。
我很久沒回來了,客廳還布置着生日場景裝置,是小舅給我的驚喜。
生日就這麼一天,我不願請保潔,大半的東西都收拾幹淨了,有些冰箱和地面的粘黏物還沒有清理徹底。
吧台上還有小舅留下生日快樂的字條,我幾次收拾看到都沒舍得丢。
公寓風格也是按照羅弋喜歡的經典意式風格裝修的,地闆木質材料都是選用最好的,用價不斐。
羅賦生一直在等我從京大回來,近兩年一直沒有等到我。
他也不允許别人來住,他有自己的家,在市中心。
羅賦生從不打擾我,隻是聽說我回來了要帶我出來吃飯,結果先說約的人卻一直忙的不得空。羅賦生回來月餘,至今沒有見過他的面。
我到家反鎖好門,給羅賦生發了條安全到家的消息。
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不管在京還是上封,不管在外面逗留多晚,每天雷打不動的報備安全,早已成為了習慣。
羅賦生這次回消息倒是快:“明晚出來吃飯。”
“好。”
我睡前泡了澡,習慣性的點了香薰,倚在卧室的躺椅上翻着一本《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香薰味道生起,我縮在毛毯下面的腳動了動,沒一會便沉沉睡過去。
半夜被伸展不開的身體酸疼醒,迷迷糊糊摸上床姿勢不詳的睡了過去。
翌日是被電話催促醒的,很少會有人給我打電話,除了快遞就是羅賦生。
我閉着眼睛發出了聲沒睡醒的鼻音。
那邊是好聽的男音,語氣卻帶喘,似乎在爬樓:“到哪兒了?”
我懶得睜眼,提力氣嘟囔道:“幾點了?”
那邊人這才聽出我聲音有異,語帶警告:“羅弋,你不會還沒起床吧?”
“地址發你了,半個小時後我要是見不到你,你就等着死。”
羅賦生雖然輩分大,但年紀不大,過了年才三十,算是和周周是同行,都是混自媒體的。隻不過周周是打工人,羅賦生是老闆。
這幾年短視頻越發火,羅賦生的生意版圖也越擴越大,一年從頭忙到尾沒有能停下來的時候。
見到羅賦生的時候,他正在給一個女孩留聯系方式。
上衣深棕皮夾克,名牌鞋名牌表,前額碎發理到一邊,露出來光潔的額頭,他常年和年輕人打交道,不是那種印象裡的西服中介的死闆印象。
我默念着衣冠禽獸,喊了他一聲,羅賦生“啧”了一聲,不耐煩道:“喊誰呢?沒大沒小。”
“你不就叫‘羅賦生’?”
他擡手掐住我的後脖頸:“跟你說了多少次别在外面暴露我的名字?沒記性!”
我被毫無形象的卡着頭發快走了幾十米:“你不先進去給我點菜,跑外面勾搭小姑娘,我要告訴我媽!”
“你媽臨走之前把你交給我,你還想告我刁狀?還有,我那是簽人!給别人提供工作機會,這是——呀?還學會叛逆了?”
我剛要反駁,一眼瞄到前方,不自在的掙脫了羅賦生的桎梏,立在了原地。
羅賦生話到一半也意識到了不對,三四米外站了幾個瘦高個,離他們最近的那個用手肘撞了撞後面的同伴,低聲道:“哎哎,美女啊。”
後面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兩天不辭而别的程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