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陳述事實,講出來的話卻生硬可氣。
還好敬易安并不在意,說不這件事在敬易安面前,仿佛更能體現我個人的權利。
“那一定是美而不自知。”敬易安想了想:“你朋友過謙了。”
我扭頭看着敬易安的側臉,正色道:“她自知的。”
她這樣敏感的人,怎麼會對美不自知?
她隻是因為一些人的誤導,對自己産生了些誤解。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美或美好的事物是什麼形态的,就像美術生對于色彩的敏感,數學家對于數字的敏感。
情緒是一把雙刃劍,何書韫能感受到太多美好,也能感受到比旁人更多的痛苦。
情緒是細若遊絲般的感知,萬千情緒隐浮在流動空氣裡的某一點,外界的一切都能對其影響,铮然決絕音,嗡鳴隐痛響,每一種都是不求生不求仁的死路。
可這是她的天賦。
天賦哪裡有高低貴賤之分呢?
何書韫是我見過最生動的人,生動的人選擇死,又有何荒唐?
我漸覺自己話不投機,也不再主動挑起話題。
敬易安感受到我的拘謹,又笑了,他這一笑,讓我覺得自己很孩子氣,孩子氣的去争一個别人根本不在乎的對錯。
敬易安:“學美術好玩嗎?你們學校都在哪裡辦畫展?”
“……校内自己的畫展大部分都在普西區,梧桐路那邊有很多。學生個人的畫廊就不一定了,很多畫展裡都能看到北緯美院的學生。”
“這麼巧,我就住在普西。你辦畫展的話,會邀請我嗎?”
“當然。”
敬易安拐了個彎:“喜歡中餐還是西餐?有什麼忌口嗎?四個小時的飛機,應該餓了吧?”
我還沒回答,羅賦生就打來了電話,我這才想起來我落地忘記跟他講。
我怕敬易安聽到羅賦生大呼小叫的聲音,默默的調低了音量:“喂?”
“見到人了?”他少見的沒有發脾氣。
“是。我們在去吃飯的路上。”
羅賦生“嗯”了一聲,說:“我給你在潛隅請了個做飯阿姨,姓辛。”
“我……”我悄悄瞥了眼敬易安,有點丢人。
“她隻負責你的一日三餐,不會幹涉到你的正常生活。”羅賦生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我……”我壓低了聲音低喊:“我已經24啦!”
不需要什麼做飯阿姨!
“你們好好聊,就這樣。”羅賦生撂了電話。
旁邊傳出壓抑不住的輕笑。
“你笑什麼?”我立刻追問。
“沒什麼,不稱呼‘您’了?”
敬易安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都是彎的,看起來溫柔極了,我有點洩氣的想,我跟一個帥哥置什麼氣?
敬易安:“我接到你的時候就給你舅舅發了消息。”
怪不得……換成平常,他一定會連環call,然後在電話裡破口大罵。
我一邊腹诽羅賦生,一邊再一次感慨敬易安的貼心。
“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粵菜館,要不要試一試?”
“好。”我對吃食沒有挑的,能果腹就行。
敬易安把車鑰匙扔給門口的泊車小弟,然後帶着我在昏暗的餐廳裡輕車熟路的轉,直到轉到了其中一間隐私性很好的包廂。
“這家菜館是我一個學生推薦的,燒鵝的味道很不錯。”他褪下外套挂在旁邊的簡易衣架上,又細緻的将内襯的袖子卷至肘間。
敬易安點了三葷一素一湯兩道甜品,邊點菜邊征求我的口味意見。
等菜期間他在一旁的酒精紙巾置物架裡抽出一張,細細的擦手。
“聽羅……小舅說您在京大讀醫,是海歸回來任職的醫學教授?”我看到他的動作問道。
“說的太誇張了,就是國外總部把我調過來教學而已。”
“國外的醫療條件和設施都比國内先進許多,您為什麼選擇回來?”
敬易安又笑,似乎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現象:“你怎麼又稱‘您’?不要搞得像在做采訪,我看起來很老嗎?”
我搖頭:“您……你看着和我們差不多大,哪兒有這樣年輕的教授?還是學醫的?”
“所以我才說你太誇張了,我隻不過是神經外科的手術做得好一點,而國内更加對口我的專業,也更加需要我們。”
“神經外科?”隔行如隔山,我一臉迷茫。
這時上了第一道燒鵝,外皮油亮,味道香醇濃郁。
“你确定要問麼?”
“嗯?”我的眼睛隻盯着眼前的燒鵝,肚子應景的叫了兩聲。
服務員:“先生女士,需要幫忙切分嗎?”
敬易安拒絕了服務生,笑眯眯的對我說:“開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