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旭一開始想要幫我介紹工作的話頭戛然而止,估計平日裡他左擁右圍慣了,即使拒絕也會照顧他的面子婉拒,順便戴戴高帽,不會這樣直白不留餘地。孫旭面兒上不顯山不露水,程祁卻感到了不安,他感到不安後的處理方式就是順着我的話幫我圓場。
“老師認識很多學術界的泰山北鬥,你們這個圈子的也有交涉,如果你不願意放棄本專業的話,可以弄個副業玩一玩。”
程祁給梯子,我就下:“好哇,那就先謝謝老師了。”
我把“老師”兩個字拖得很長。
程祁說話的間隙把骨瓷盤裡的菲力牛排依次切塊,接着換到了我這邊,又将我手裡沒動的完整的牛排接了過去。
若是平常,我會不習慣程祁為我做這些事情,可是當我接觸到孫旭的眼睛時,我竟然有一種陰暗的、難以描述的爽感——看啊,你最驕傲得意的學生正在為你曾經最讨厭的學生鞍前馬後,是不是很難受?
孫旭在程祁看不到的位置,沉了眼神。
接下來孫旭無論說什麼,我都笑不着趟兒的避開重心。我并不希望孫旭對我的生活方面有更多的了解。
一頓飯吃得我十分不消化,分開之際我把外套落在了店内,程祁回去取。
孫旭的車子在我跟前緩緩停下,車窗映出我從頭至尾都淺淡不失禮數的笑容,直到緩緩下移,露出孫旭同樣笑意盈盈的臉。
“羅弋。”他輕咀慢嚼我的名字,像是在咬斷我的脖子前的磨牙聲:“我想起你了。”
“我一直都惦記您。”我報以回複:“孫、老、師。”
孫旭輕輕笑了笑:“你朋友也是我的學生,下次見面,不如叫上她一起。”
“她最近病情好了一些嗎?”
他又瞟了我一眼,似乎在嘲笑的我自不量力:“還是要顧好自己,再顧别人。”
孫旭眼底陰鸷,笑意隻挂在唇角,含着冰,淬着毒。
我的大腦白茫茫一片,渾身的血液都極速下降,四肢百骸瞬間冰涼,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
他記得何書韫的存在!
他從今天見我開始就認出了我,卻在程祁面前裝作不認識!
他在演戲!
他在……威脅我。
我的表情一定難看到了極點,孫旭半眯起眼睛,享受着我的面如白漆和渾身微微戰栗的反應。
這時,程祁挎着外套走出來,孫旭嘴角的弧度彎的更大了點,用我們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朗聲說道:“我們有機會還會再見的。”
說完他戴上了墨鏡,沖程祁招了下手後驅車離開。
車尾氣抹去了我僵硬的臉,我站在那裡,隻覺骨頭縫裡都滲着透骨的涼氣,我悶聲回頭,一把扯過外套,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掉。
程祁早料到我的反應,出手攥住了我的腕子:“你聽我說……”
我被大力扯了回去:“你要說什麼?”
驚愕後随之襲來的憤怒這會反湧到天靈蓋,耳鳴尖銳的響起,我眼前開始發黑,後背一陣陣的蹿冷風,不受控制的對着程祁開始發狠。
“你以為我和孫旭之間的問題……是坐下吃個飯把話說明白就能解決的嗎?你他媽傻逼啊!”我火冒三丈的罵道:“我警告你,我和你程祁就算再糾纏個十年,你他媽的也沒有資格做我的主!”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誰讓你安排今天的見面?誰讓你幫我說話?我需要讨他的歡心嗎?啊?!”憤怒使我強行掙脫了程祁的桎梏,甩起手中的衣服向他臉上砸去,沒舍一分力氣。
外套的拉鍊劃傷了程祁的眼角,一道三厘米的血印子凸顯出來。我看着那道血印,喘息着停了動作,程祁的表情難堪卻巍然不動,一字解釋都沒有,我看着這張自以為是的臉,蓦地大哭起來。
路邊已經有人被驚動,紛紛舉起手機。
驚怒交加的我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旁人,淚水滾燙而出。
程祁拽我,我再次甩開,話都說不囫囵個兒的指他,漫天的恨意硬逼着我咬牙忍住扭曲的臉,出口的話哽咽不成聲:“你太貪心了程祁……嗚嗚嗚……你怎麼能想要我和他握手言和……你怎麼能這麼……侮辱……我啊?”
悉數平息我的委屈和傷害,去成全你的師恩和愛情。
這就是你說過的會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