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了車回家，在路上繁亂的思緒堵住喉嚨，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可我卻明晰一個點，那就是孫旭知道了我對他的暗自調查。

他是從什麼時候認識我的？在上封的洗手間的第一次偶遇？還是發現我查他車牌号之後，還是别的什麼……

他記得我，也記得何書韫，哪怕我一次次試探，依舊在我面前演戲，好像真的不認識我似的。他提到何書韫，問她的病情……我幾乎在想到這一點時立刻給何書韫去了電話，盲音很快的轉換為通話時長。

我忍着胃部翻湧的惡心，盡力控制聲音不走調：“你……在做什麼？”

何書韫說：“我的藥吃完了，打算去醫院複查一下。”

“什麼時候去？”

“挂了明天上午的号。”

“我陪你。”

“……好。”

我沉默下來，她那邊似乎并不知情。

“阿弋，你沒事吧？”

我咽下擂鼓般的心跳，柔聲安撫她的不安。

挂斷電話後我倚在後車座上，摁着霍霍漲痛的太陽穴，對前座的師傅交代：“師傅，麻煩前面掉下頭，去知行中學。”

司機師傅不明所以，什麼也沒問的照做了。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午休時間，還來得及。

知行多年的課表時間和十年前一樣沒有變動，門衛見到我返程，這一次沒有為難我，直接開了閘道門。

午時過後，操場上沒有上午的朝氣蓬勃，或近或遠的教室樓傳出念書聲，我走了兩步又返身，問剛才給我開門的門衛：“您知道今天上體育課的是哪幾個班嗎？”

門衛微微擰了眉，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我沒有存太大的希望，道謝後打算自己去查。

走了兩步他喊住我，“今天的上體育課的初二初三的都有，前院兩個班，後院一個班。”

他如實告知了我，臉上的表情确是“你打聽這個幹什麼”的狐疑。

“我找一個朋友的弟弟，他沒帶手機，我朋友在國外，托我給他帶幾句話。”

門衛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沒再細問。

“我能看下上午的監控嗎？”

門衛眉頭擰的更深，想也沒想的直接拒絕：“這不合規矩。”

我沒有再說話，我心裡比誰都清楚不合規矩——

當年九班任教我們的英語老師丢失過一枚價值十幾萬的鑽戒。英語老師姓任，戒指是她老公送她的紀念日禮物，戒指丢了，任老師本身沒有那麼在意，直到這件事的後續上升到輿論嘩然的地步。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一夕之間所有人突然指名道姓一名學生身上，說她就是盜竊者，是知行的小偷。英語老師為了維護那名學生的清譽，不得已報警追究，可是十年前的校内監控并不完善，剛好拍到的是監控死角。每日進出英語辦公室的同學老師多到根本無從查起。

不過戒指丢的當天，監控裡顯示的是，那名被造謠的學生一整天都沒有往英語老師辦公室去過，間接提供了不在場證明。

自那件事以後知行的監控就加強了很多，就連衛生間門口洗手處都是攝像頭。校内所有的監控視頻涉及衆多師生的隐私和學校的公共安全信息，隻有公安機關和行政部門經得審批方能查閱。

我很清楚這一點并不為别的，隻因為當年被污蔑造謠的學生是何書韫。

而至今也不清楚當時造謠領頭的人是誰，何書韫在本就污名上身的日子裡舉步維艱，及時澄清并沒有為何書韫帶來身邊人一絲的另眼看待，更加沒有人因為這件事情向何書韫道歉。

門衛不允許，情有可原。我并沒有存多大希望，更不願意影響旁人的工作。

“等一等——”他突然又叫住我，走過來的每一步裡仿佛都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快速的低聲說：“初三年級的班在後操場，你今天看到的都是初二的班。”

說完他又大聲說了句“交代完趕緊走啊”，然後非常盡忠職守似的又回到崗位廳。

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一句話讓我臉色凝重，卻瞬間明白過來。

他壓低的聲音和眼神仿佛都在暗示些什麼。今天在知行門口等程祁時，他應當是注意到我目睹了校園内發生的一切。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知道校内發生的霸淩事件？否則他怎麼會知道我想知道什麼，并且幫我縮小尋找的範圍。

難道他知道我想找的認識那名被欺負的男生？

那麼，他為什麼會選擇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