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下午茶時間結束了。今天感覺怎麼樣，傑森？我不知道你的動物緣如何。我今天在特蕾莎家的花店門口看到了一對綠皮鹦鹉，于是靈機一動，給你準備了一點小禮物。”

“放寬心，絕對不是鹦鹉。”

“寵物能夠非常有效地安撫人類的情緒，這種治愈是雙向的。義警或者□□老大的職業性質會讓你沒法養狗或者貓，最大的阻礙是并不穩定的離家時間和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三餐。”

“那麼，什麼樣的寵物可以在你動不動就離開三四天甚至一兩周的前提條件下還保持着對生活的熱情？”

“它們是天生的哲學家，懂得享受美好的點滴時光。”

“我已經給他起好名字了，umm，他，或者她，我不确定，那不重要，總之那是一個令我感到最熟悉、最親切、最崇拜的偉人的名字。這是個神聖的名字，他能驅散一切邪惡與污穢，使人心安。”喬伊情真意切地說，“願真理之光照耀于你。”

……

“這段時間麻煩您了，女士。”傑森抱着一個圓嘟嘟的大瓷缸，對花店的店主道謝。

“哦，再沒有比這更省心的小東西了，更何況你的朋友可是為此付了不少錢，就，隻是讓它在這兒寄養幾個月罷了！”

特蕾莎夫人熱情高漲地把那個瓷缸往傑森的方向推了推，她的音調有一絲緊張過後松了一口氣的怪異。傑森察覺了，卻沒有感受到威脅。

也許是這位女士很讨厭它，隻是迫于金錢壓力在向傑森說好話。

“……總之還是……謝謝。”傑森含糊地說。

傑森把瓷缸綁在機車的車頭頂上。

這個造型委實帶着些後現代藝術風格的不羁，不過他還是選擇把瓷缸放在眼皮子底下，以防裡面的住客在他看不到的背後被震飛出去。

“我可沒有多餘的安全頭盔給你，所以等下上路的時候給我老實點兒！”

傑森對着躺在瓷缸底部一派淡定的那隻烏龜威脅道。

“聽到了沒有，馬克思！？”

【刺客聯盟·中東基地】

這兒的冬季和其他節令一樣幹燥。泰瓦爾和一群不過節的人一起度過了公曆意義上的新年，而他渾然不知。刺客聯盟就像釋放訓練有成的獵犬一樣逐漸開始地派他出門獵殺，盡管次數屈指可數。

至少他需要學會隐瞞見到“外面的世界”時溢出的好奇心。

沙漠裡面有什麼？

沙子，礫石。

骨頭。

靠近水源的地方有綠洲，那也不過是低劣而卑微的植物們在掙紮活命，植物與植物相隔很遠，不論它們是不是同類，所以綠洲并不像很多人想象得那樣綠意盎然、賞心悅目。它們的顔色很頹敗，是臣服在驕陽與黃沙之下的頹敗。

除此之外，要在沙漠裡找到其他活物就得拿出點真本事了。排除掉不太會在大衆審美觀裡占有一席之地的節肢小動物，比較容易到手的是一些沙蜥，比如斑沙蜥和内志沙蜥，它們顔色土氣（字面意義上的），其貌不揚，唯一可以稱道的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獨門秘技。

再朝進化樹的頂端攀爬，蓬尾沙鼠也許是更能夠讨好人類的物種，它們擁有跟寵物倉鼠相差無幾的習性，隻是尾巴長得有些特異。

泰瓦爾選擇捕捉這種小家夥而不是會引起小女孩尖叫的網紅卡哇伊之神耳廓狐，是因為它足夠小，方便他用一點點草藥麻醉之後藏進内兜裡帶回來。

達米安就看着男人從懷裡掏出一隻半個拳頭大的沙鼠。

男孩不知道他該做出什麼表情來應對。那小東西有一身燦金色的皮毛，黑豆眼，尾巴裸露而有一點膨大，此刻被倒提在男人手裡，嘴巴微張，露出兩顆愚蠢的門牙。

它微微動彈了一下，随後全身都開始顫抖。它要醒了。

男人徑直把沙鼠交到達米安的手心，好像他笃定這小子非但不會一把捏碎脆弱生物的骨頭，還将把它奉為上賓一樣。達米安戴着薄而堅韌的皮質手套，學習男人的樣子捏住沙鼠的尾巴把它拎起來查看。

達米安的手套立刻被咬住了，并且他沒法還手。男孩不知道用什麼力道才能既困住它又不把它碾碎。

泰瓦爾平淡地朝男孩聳聳肩。

如果有旁觀者能夠全程參與他在刺客聯盟的時間線，就能發現這家夥的微笑在減少。

不隻是微笑，他所有的情緒都沒有存在的必要。除了近三個月以來随機造訪的達米安之外，他沒有交流和表達思緒的對象。這半年來日複一日的訓練使泰瓦爾愈發像一柄藏鋒的利劍，習慣于屏聲斂氣，隻在必要的時候出鞘，而後一擊斃命。

給達米安準備禮物是唯一在殺戮之外的習慣。

男人的懷裡又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他一把捏住那個四處亂竄的活物，把它甩了出來——

一隻驚慌失措的斑沙蜥開始在小院裡四處逃竄。泰瓦爾難得興奮起來，他朝那隻蜥蜴的前進路線飛快的甩出忍者飛镖，用這種方式令它轉向。可憐的小東西受到了太多驚吓，它總會被一把突然出現的飛镖給駭得彈起來，然後暈頭轉向地朝邊上繼續沖刺，慌不擇路到羊入虎口。

“你在幹什麼？！”達米安拔刀出鞘，刀刃将飛镖彈開的時候發出一聲清脆的“當啷”。

男人朝他挑眉。

你不喜歡嗎？

這是給你的玩具。

泰瓦爾比劃道。

“肆意玩弄弱小的存在以供自己取樂是一種可恥的劣行！”達米安空前憤怒地吼道，“王者應當對其予以庇護，而非侮辱！”

達米安暴烈的刀法受制于他左手裡躺着的那隻小小沙鼠，被男人輕松隔開了。泰瓦爾朝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這讓達米安在憤怒之外還感到了一陣被戲耍的屈辱。

你想保護它們。男人手語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向男孩揭露自己心情頗佳的理由。

這很好。達米安，我為你驕傲。

【哥譚·街頭】

傑森騎着機車在路上狂飙，每當他速度稍減，或者轉彎的時候，瓷缸底部的烏龜就會随着他車頭的搖擺而滑來滑去，龜殼撞到陶瓷的壁上發出沉悶的哐啷聲。

他在半途停下來，有點不放心地查看這個爬行類的情況。

烏龜緊緊縮在殼裡，壓根不鳥他。

“嘿，馬克思？”傑森把它翻來覆去地拿起來檢查，“你暈車了嗎？”

這隻小東西背上有着很漂亮的紅色花紋。

烏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頭來咬了傑森一口。

未遂。

傑森飛快地把它摔回了瓷缸。

“你完蛋了，你這個愛裝死的小癟三。”紅頭罩老大嘟嘟囔囔地說着，再次發動機車。“惹惱房東可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我會重新考慮你的生活條件的。”

【刺客聯盟·中東基地】

給兩個新室友安排住宿花費了達米安很多心思。男孩很想把莉薇娅（Livia），也就是那隻雌性的蓬尾沙鼠帶在身邊，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妄想，于是由泰瓦爾做主編制了一個結實的籠子，籠子本身半埋進小院的角落，用一蓬雜草作掩護。

沙鼠野性難馴，無差别攻擊了他們倆好多次。達米安對此很是滿意：“這才無愧于我賦予她的奧古斯塔之名。（莉薇娅·杜路莎·奧古斯塔，屋大維的妻子，羅馬帝國早期最有權力的女性角色）”

達米安大發慈悲地把那隻斑沙蜥的命名權交給泰瓦爾。

男人随意地把它稱呼為小龍崽子（dragonet），因為蜥蜴都長得有棱有角的，撇去那副一動不動的呆樣，憑良心說它确實是一種很酷的生物。這個名字在達米安看來是一種敷衍，而達米安是唯一能夠把單詞對着蜥蜴說出來的那個。

達米安隻重複了一遍，就拒絕再次發音。按照男孩的設想，在他庇護之下的類龍有鱗生物，必須配上類似于“耶夢加得”這種名字，美中不足的隻是蜥蜴比起蛇類多長了四隻腳。

達米安偷偷地給莉薇娅和小龍（他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承認了這個稱呼，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反悔來回收命名權）帶來水果，有時候是果皮，它們也安之若素地享用。

【哥譚·蝙蝠洞】

大狗艾斯蹲坐在布魯斯身邊。

在一開始艾斯隻肯聽布魯斯的話，在近一個月的磨合之後，他又逐漸接受了阿爾弗雷德的訓導。

艾斯格外青睐那張沙發，盡管阿爾弗雷德把喬伊的毯子和靠墊都收了起來，他就是喜歡那裡。他還能夠準确地找到喬伊曾經居住的客房，并且在門口徘徊不去。

除此之外，位于艾斯關注列表第二位的布魯斯也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安慰。這時候，狼犬才開始展露出忠誠和固執之外的品格，那就是非同一般的智慧。艾斯能夠分辨出布魯斯什麼時候能夠被打擾，而布魯斯……

他震驚于能夠在一條狗身上看到“情商”這種東西。

蝙蝠俠花費在那些超人類上的精力以及對于戰争的提前準備使他超出尋常地疲憊。“假如超人現世……”喬伊的資料上說，“接踵而來的可能會是宇宙級别的反派危機。正義聯盟的第一次聯手就對上達克賽德的可能性最大，要麼就是他的前鋒荒原狼。”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火星獵人的存在，這就意味着可能發生老版JLA（正義聯盟在行動）的情節，反派可能會有超能氏族、亞魔卓、鑰匙人……”

布魯斯仰靠在蝙蝠椅上揉按自己的太陽穴。令他疲憊和失去睡眠的還有一個罪魁禍首，那就是喬伊的例行磁帶。布魯斯通常會抽空用倍速把一個星期的量都聽完，确認其中的内容沒有問題，然後每天夜巡的第一站是去傑森那個廢棄的安全屋前“快遞上門”。

當布魯斯發現喬伊給傑森買了一隻烏龜時，他是很贊成的。而出于蝙蝠俠的謹慎，布魯斯親自去特蕾莎女士的花店裡提前查看了馬克思的寄養情況。

他毫無破綻地将自己喬裝打扮成了萊特·李，而店主看上去格外心虛和愧疚。

“萊特先生……非常抱歉，那隻烏龜之前因為我丈夫看店了幾天，疏于照顧缺水而死，我想那是死了，我丈夫就把它扔掉了。我們嘗試過聯系您，但是那個号碼打不通！我們願意支付一點賠償……”

布魯斯看着那個瓷缸，裡面已經被填滿了土，還栽上了五角梅。不論烏龜是被扔到了垃圾車裡送往填埋場，還是扔進下水道至少一個月，“馬克思”的死亡都無可挽回。

那盒磁帶将在下一周周一被他放到傑森的安全屋門前。

“我可以不追究這件事。”布魯斯說，“你們還有一個挽回的機會，隻是不能夠透露我的第二次出現，也就是現在發生的一切，就隻要把我給你們的新烏龜當做原來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