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有些手忙腳亂的整理電腦桌上的紙質文檔。他簡單地把不需要複盤的那一部分掃到一起,它們亂糟糟地疊着,案卷和廢紙毫無區别。
“後天?你是說那個……哦,哦!是的,布魯斯提到過這個,神秘側哈,别說你什麼都不懂。對于一個真正的魔法師,我可是很期待的……”
“……先挂了,小芭。今天我得去應付一下傑克,你知道的,他懷疑我被外星狒狒綁架了之類的,他絕對想不到我是和上千隻蝙蝠一起度過了整整五個晚上。”
“沒有這麼多嗎?”提姆擡起頭來環顧了一下黑黢黢的洞穴。他笑了一下,感受到一陣難得的輕松和暖意。這大概是近三十個小時以來他第一次流露出發自内心的微笑,好像隻要他的女孩隔着洞窟和林立的樓宇,經由層層加密送來任意一句話、一個單詞、一個字母,那種充滿智慧和常人莫及的風度的嗓音就會讓他如同被磁石牽引的驽鈍鐵塊一樣,不由自主地感到喜悅與迷戀。
提姆一時間不想要再思考案卷,疲憊像潮水一樣暫時退卻,複又一陣陣地上湧。一個成為加害者的受害人,複仇的、追逐古樸正義的殺手。這些概念是如此長久地與刑事犯罪糾纏不休。
一件事不能既是簡單的又是正确的;一種選擇不能既滿足多方要求,同時又易于為人理解。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找到不存在的出路,因為在深淵之上仍有旋渦,囚牢之外仍有重重枷鎖。
在提姆離開之前,他讓蝙蝠電腦的副機組陷入了短暫的休眠,隻有數個子程序仍在運行之中,包括哥譚市各處的實時犯罪監控和GCPD通訊頻道監聽。他路過巨大的硬币和一系列紀念品,那些紛繁的記憶像隻灰白色的海鷗一樣從他腦海中飛掠而過。提姆突然為兩天之後的“魔法時刻”冒出了一絲雀躍。
紮坦娜·紮塔拉是個久負盛名的魔術師,而在蝙蝠們的檔案記錄中,她精通真正的魔法。
【庫拉克·臨時政府軍基地】
羅伊·哈珀聞得到自己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馊味,就像兩百噸腌制過頭的大馬哈魚混合着五百噸過期泡菜在停屍房裡瞎攪和了半個月的味道。
他這副堕落的樣子被攝像機直播給了他媽的全世界。
認真的?
不過軍火庫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對吧。羅伊·哈珀難以自持地想象着奧利弗從電視上看到他這副屌樣的情形,不由地笑出聲來。綠箭俠,一個腦子有泡的現代羅賓漢。他曾經的小跟班簡直又蠢又沒用,竟然因為一點青少年無聊的挫折而整日消沉,沉迷酒精不可自拔,以至于被老大毫不留情地踢出隊伍。
羅伊·哈珀的葬身之處就是這裡,他會死在槍口之下。隔着兩尺厚的磚牆,是長年累月為炮火蹂躏而出的瓦礫堆和庫拉克飽浸硝煙的風沙。他身披囚服,眼眶是慘遭折磨的青黑,頭發油膩肮髒,如同蔫哒哒的海藻。
行刑官們用數條槍指着他的後背,再次打開了那個直播設備。
“阿美莉卡佬們,看好了,你們自以為是伸長的觸手就是這個下場。”為首的大胡子用阿拉伯語這麼宣布着,“針對羅伊·哈珀的處決馬上就——”
“轟!”
随着一聲巨響,整棟建築被狠狠地搖撼了一下,牆皮和碎磚石開始紛如雨落。
全副武裝的庫拉克臨時政府軍人破口大罵着開始尋找掩體。羅伊聽到他們用阿拉伯方言大聲呼喊着“敵襲”并且瘋狂使用通訊工具聯系駐軍的聲音。經驗豐富的軍人們意識到這是軍用坦克轟擊磚牆的大動靜,一時間建築内上百個活人都四散開來,在指揮官的調度之下迅速編隊準備反擊。
誰還顧得上倒黴催的(或是幸運到中大獎的)羅伊·哈珀?當然,在那大胡子回過頭來,準備幹脆利落地一槍崩了他以絕後患之前,羅伊就瞅準機會躲進了一處聊勝于無的掩體。
“轟!!”
整一片北牆轟然倒塌,煙塵如同雲爆一般席卷了這個半封閉的軍事基地。一輛屬于庫拉克政府軍的坦克橫沖直撞地碾了進來。
一陣響徹雲霄的電子音從那輛坦克上傳出來,回蕩在基地之中:
“殺千刀的羅伊·哈珀!你沒死吧?!你沒死吧?!你沒死吧?!”
“别磨叽了快上車,爺爺來接你回家吃飯了——”
一道明亮的橘紅色火焰拖着長長的煙氣飛向坦克,将它的上半截炸出一道熔化的裂縫。這時候羅伊才看清楚,剛剛發出聲音的是裝在坦克側翼的一個巨型外挂喇叭。那喇叭受到RPG的影響,吱哇一陣,又開始繼續制造噪音。
與衆不同的是,這一次冒出來的是個詭異的童聲。
“早跟你說了這是個白癡計劃,你會被困死在這個鐵棺材裡,克隆人!”
“沒有我的後援,你已經死了一百遍了,注意13點方向兩發RPG準備發射!無人機幹擾輔助馬上就到!”
那坦克朝着政府軍的臨時掩體開了一炮,趁着對方手忙腳亂的間隙,它頂部的烏龜蓋子掀起一半,一個戴着鋼盔、和庫拉克士兵穿着别無二緻的男人探出頭來,朝着目瞪口呆的羅伊·哈珀招了招手。
“我草!”羅伊一邊朝他奔跑,一邊大聲地說,“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