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不起眼的小屋，但還遠遠不到被路人完全忽視的地步。小屋前挂的招牌十分直白地标着“Zatanna”這個名号*，白色字母外包有一層黯淡的紫色光暈。店鋪的卷簾閘門緊緊地閉着。
迪克将車停在一柱黯淡的路燈邊上。他降下半扇車窗，滑動手機打發着時間。紮坦娜作為一個久負盛名的魔術表演大師，她的魔術道具售賣生意還是有着相當不錯的進賬，隻不過今日這小店是作為傳送點，早早地閉門謝客了。
幾乎是一晃眼的功夫，一個戴禮帽、身着燕尾服的女士閃身出現在街沿。“小紮！（Zee）”迪克·格雷森将車窗降到底，一邊小幅度地招手，一邊朝她秀出了一個陽光燦爛的露齒笑。
迪克幾乎在紮坦娜望向自己的同時，就跨下駕駛座，大步繞到車尾，殷勤地為女士拉開了後座車門。紮坦娜十分受用地朝青年點了點禮帽，煙灰藍的眸子裡同樣盛滿親昵的笑意。
“換新歡了？”紮坦娜打量着這輛對韋恩來說頗為低調的純黑色奔馳，毫不見外地調侃道。
“怎麼可能！”迪克做了個誇張的鬼臉，“從老大（the big boss）那裡借來的，我倒是想呢。”
紮坦娜愉快地笑了起來。
……
“布魯斯把情況都給你講過一遍了？”迪克跟在紮坦娜身後。法師對這座莊園相當熟悉，并不需要任何指引，輕車熟路地從大門一路走向正廳。
“何止一遍！”紮坦娜抱怨地說。
“啊哦。”迪克了然，眨眨眼睛。
“那麼，我想你一定就是提莫西了？”紮坦娜朝那個模樣幹練的青年伸出手，“紮坦娜。”
“提姆就好。”青年溫和地回應。他用一種十分克制的好奇眼光打量着法師，并不令人反感。
“布魯斯他很快就來。”提姆有些不好意思，“也許你想先看一下我們準備好的這些……”
阿爾弗雷德像一片影子一樣專業而隐秘地飄過來。他在小茶幾上放下精心烹制好的茶點，略帶着些遺憾地說：“我會再去提醒一下布魯斯少爺的。正如我們尊貴的客人所見，我這個老管家緻力于對布魯斯少爺的穴居動物習性進行一些必要的矯正，可惜總是收效甚微。”
“我都聽見了，阿福。”布魯斯從暗梯拐角匆匆地走出來，“你竟敢在‘尊貴的客人’面前諷刺主人。”
大約是在座幾個都是他熟稔至極的親朋，布魯斯難得在人前開了一回阿爾弗雷德的玩笑，而後跟紮坦娜行了貼面禮。
阿福施施然道，“我這就酌情給自己扣月薪，少爺。”
“拜托，布魯斯。”迪克咧咧嘴，“說一隻蝙蝠是蝙蝠算什麼諷刺？這難道不是個重複的事實嗎！”
……
紮坦娜的這次來訪更近乎普通的訪友。在喬伊死後的第二周，布魯斯就已經找過她進行魔法側的技術分析，結合韋恩旗下實驗室的科學研究，判斷将異世界旅人帶來這個宇宙的是一種暫時無法進一步解析的高維能量，與其人類宿主之間關聯異常密切。
布魯斯希望能夠在這種能量波動再次出現時做好及時的預警措施，因此他們盡可能地将能量波動進行了标記。這一年以來，不論是蝙蝠洞中的物理探測儀，還是紮坦娜留下來的幾個魔法羅盤，都有過看似偶然的微小波動，但最終證實有驚無險。
“兩天之前，探測儀上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峰值。”提姆說，“隻是這仍然遠遠比不上殘留在B身上的能量餘波。對于這種高位能量的研究早已陷入了瓶頸，假如你能帶來新靈感，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已經布置了全方面的攝錄裝置，随時可以重新進行數據建模。”
“先說好，不要抱太大希望。”紮坦娜從口袋裡取出一小瓶亮銀色的粉塵，“從一個煙鬼朋友那兒裡敲來的溯源道具，也能夠用來進行未知能量的追蹤。它的載體比較特殊，是實體化的情感，所以我不能保證這能否……”
法師善解人意地省略了後半句的“在已逝之人的遺物上奏效”。布魯斯朝她點了點頭，率先指了指待客室壁爐旁的一座沙發。
“有一條毛毯單獨放在那裡，之前是被阿爾弗雷德收在櫃子裡的。其他東西也都按照你的要求歸攏到了他的房間裡。還有……”
“還有一條德國牧羊犬。活物不知道能否算數，我就讓艾斯先待在蝙蝠洞了。”
紮坦娜随着布魯斯的指引，望向那座壁爐邊上的沙發，有一條巨大的珊瑚絨毯披在沙發背上，亮黃色的一行字母清晰可見：這是喬伊的寶寶沙發。
她不由地微笑了一下，手指點了點裝載銀粉的小瓶。随着一聲晦澀難懂的吟唱，星星點點的亮色纏繞着她的手指，像一匹輕薄的銀色絲綢，或是泛着微光的薄霧，在絨毯的上方如水波一般浮動。
紮坦娜身後，提姆瞪圓了眼睛，險些顧不上操作他的傳感機器。一個白蒙蒙的黯淡人影出現在沙發上，有些怕冷似地裹緊了同樣白蒙蒙的半透明毯子。
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長着一張布魯斯的克隆臉，隻是留了個淺金色的寸頭，左臉頰上還有一片猙獰的腐蝕傷。
“喬伊……”迪克用氣聲叫道。沙發上的人影充耳不聞，隻是裹着毯子緩慢地蠕動了一下，似乎正打着瞌睡。
“這不可能！”紮坦娜震驚地向後退了一小步，這下子所有人都緊緊盯着她。
“銀鏡之塵能夠召喚出物主人情感殘留的投影，而情感絕大多數都包含了記憶，所以我們能看到他記憶中的場景。”紮坦娜說，“問題就是，如果物主人是已逝之人，投影應該是灰色的才對。”
“這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迪克沖她叫道。
“哦，我的老天爺啊（my word），感謝主。”阿爾弗雷德說着，長長地歎了口氣。
【利雅得·旅館】
沒有什麼能讓兩個剛見面不到二十小時的成年人對彼此掏心掏肺，除非他們剛剛拼了酒，然後勾着肩膀吹了快兩個小時的牛皮，期間幹掉兩盤披薩和一盒焗飯。羅伊·哈珀掏出一盒煙來。他隻有這個舉動被萊特委婉地批評了。
“煙味會飄進去的吧，對小孩不好。你想抽我陪你去外邊嘛。”萊特說，“你真舞到殺手鳄面前去了？有夠勇的诶，兄弟！”
“沒事沒事。”羅伊把煙塞回屁兜，留了一根叼在嘴裡，并不點燃。“怎麼，不信哥？那大塊頭威廉·瓊斯還挺有人味的，跟你想的不一樣。”
“你說我就信。”萊特說，“你這說得我都想見他了。”
羅伊·哈珀無聲地仰頭大笑起來，電視被靜了音，五光十色的畫面映射在他的淡綠條紋T恤上，他慘白的喉結和下巴，還有下巴上新冒出來的一茬棕色胡須。那是一層動态的輝光。房間裡沒有開燈，于是兩個男人荒誕的陰影被投在霜雪般的牆壁上。萊特新開了一罐涼啤，清脆的拉環聲打斷了羅伊的笑。
他從萊特手裡搶過那罐開口的涼啤灌了下去。
短短半天的功夫，羅伊就敢肯定自己差不多摸透了這個新同伴的脾氣。
簡單來說就是沒什麼脾氣。
“你自己呢？把那個小鬼……”
“送回哥譚之後嗎？”萊特一拍大腿，“當然是環遊世界啦！為什麼不環遊世界呢！有好多地方我想打卡，先從大都會開始嘛，然後中心城，海濱城，楔石城，福特西……”
羅伊連連點頭。
“還有這個差點忘了，得早點訂票。”萊特向前探身，翻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查找前往哥譚的交通方式。
“唔。”他揉了揉太陽穴，“我跟這玩意兒好像八字不合。”
……
“嘿，萊特？”羅伊叫他，“兄弟？……萊特？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