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别月被東方卿的聲音拉回現實,他堪堪掀開眼簾,嘴裡似乎還留有一絲苦藥味。
“夫郎,你終于醒了。”東方卿俯身湊在他的咫尺處,擡手輕撫他的睫毛,“我方才怎麼也叫不醒你,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我真的快擔心死了。”
他盯着眼前這個人,夢中的事情瞬間被抛諸腦後,心跳亦逐漸加速,“……我。”
驚别月忙不疊擡手在對方臂膀處寫道:[許是我太累,才睡得這麼沉,讓你擔心了。]
“如此甚好。”東方卿慢慢收回身,溫柔地握住他的手,“夫郎,今夜你在曦甯王妃的寝殿,可有問出什麼事情?”
聞言,他便毫不遮掩地把窺夢之事告知于對方,[我在曦甯王妃的夢境中看見了很血腥的畫面,那仿佛是發生在雨夜,我不單看見了曦甯王,還發現小七居然在雨裡跪着,并且他們都在面向同一個看不見臉的男人……但等我想要接近并看清對方的長相時,我的意識就被彈出來了。]
“窺夢?”東方卿幾乎是立刻追問,他貌似完全不關心驚别月看見過什麼,“……你為何還要……”
見東方卿欲言又止的模樣,驚别月困惑徐徐湧上心頭,但他立馬就明白過來,[我發現自己擁有窺夢和解夢能力的時候也很意外,因為我不知道這種能力究竟從何而來。]
“夫郎。”對方忽然握緊他的手,“答應我,以後别再用這種能力了,好麼?”
聽到這番話,雖然驚别月的心中藏有疑問,但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好,我答應你。]
東方卿把驚别月緊緊抱在懷裡,他明顯感受到對方的身軀有些顫抖,索性他直言問道:[你在發抖,還好麼?]
“無礙。”東方卿搖搖頭,“夜裡有些涼,我大概是被寒氣入體了。”
[那你快些靠上來。]驚别月主動往床榻的内側挪動,旋即反拉住對方的手腕,讓眼前人到榻上來。
“好。”東方卿起身摸索着去熄滅屋内的燭火,然後才與驚别月共榻而眠。
驚别月的腰身被東方卿抱得很緊,對方藏在他的胸口輕輕呼吸,這讓他誤以為東方卿是因為怕冷才靠得如此近,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環住身側人的脖頸,不輕不重地拍打,像是哄小孩似的。
寂靜的夜裡,屋内一片漆黑,東方卿沙啞的聲音回蕩在驚别月的耳邊,“夫郎,我們很快就能回到深林宅院……請再等等。”
[好。]驚别月半合雙眼,呼吸聲漸漸均勻,[我等你。]
往後幾日,驚别月始終糾結于之前窺見的夢境,曦甯王妃的夢必然是事實,是真切發生過的,如此蹊跷又詭谲的畫面,讓人很難不多想。
但他現在再也沒有入宮的機會,這類事情他隻能暫且擱置。何況驚别月還隻是個初入京都的無關外人,他就更沒有資格對這個夢作出任何揣測。倘若稍有風聲傳出去被旁人聽見,再被聖上聽取,追責下來他怕是十條命也不夠用。
随着光陰的逝去,曦甯王妃的夢境緩緩從驚别月的腦海中淡去。
這日景安府迎回兩位闊别已久的主人,東方卿的父親和母親。這兩位雖然已過而立之年,但自從東方夜綏掌管家事、任官為臣後,他們便把府中的重擔順勢交予東方夜綏權權管理。
此後他們就心安理得的四處遊曆、看遍萬水千山。如今兩人潇灑還家,似乎純良的心性尚未改變。
等驚别月從床榻醒來後,他發現屋外來來往往的仆從正忙碌着什麼,陡然之間,他忽然想起之前東方卿同自己說過,今日他們要出遊溪林寺,泛舟湖上賞景。
但這回出遊之事并非東方卿本願,據說是聖上提出的,為彌補上次宮宴的不快。
驚别月忙不疊穿戴好衣裳,提腳往外走去,他剛踏出門檻,就碰巧遇見摸索而來的東方卿。
“……夫郎?”東方卿緩緩牽住他的手,“怎麼不多睡會?”
[今日陛下邀請遊湖,我理應早些起來準備。]驚别月如是解釋道。
“夫郎不必管這些有的沒的,隻要你睡的舒服,比什麼都重要。”東方卿笑着脫口而出,這番話似乎完全不經過大腦的思考。
他慌不擇路地捂住東方卿的嘴,旋即寫道:[這些話不可為外人聽見。]
誰知東方卿非但不曾反抗,還回握住他的手背輕輕摩挲,“夫郎你真好,居然時刻都在為我着想……”
聞言他不得不搪塞着點頭,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東方卿似乎搞錯重點了。
等他想擡頭糾正時,對方卻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清點要帶的東西,這讓他完全沒有機會反駁任何言語。
沒過多久他們便坐上馬車前往溪林寺,而溪林寺在京都之外的百裡開外,一行人颠簸兩個時辰,才抵達環繞于溪林寺背後的孤鹜承天湖。
驚别月慢慢掀開車簾,遠處此起彼伏的群巒青山托起圓日,清光傾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宛若萬千玉珠飄浮。
“夫郎,我扶你下去。”東方卿出言打斷他逐漸飄散的思緒。
他立刻轉過頭,任由對方拉住手,兩人互相扶持着走下馬車。
“喲,時也兄——”朱闫不知從何處走出來,對方不輕不重地往東方卿的肩頭拍兩下,“你們這麼快就到啦。”
不料朱闫的話音還未消弭,東方卿竟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嘶……”
“你……你怎麼了?時也兄,這不是我讓你摔倒的,你萬萬不可我誤會我。”朱闫被吓得連連後退,他一陣手忙腳亂,下意識把無辜的目光投向右側的驚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