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四抖如篩糠,他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懼。
“我說怎麼非要給我找不痛快呢。”柳守微盯着他笑,“原來是你這個畜牲啊。”
說來也巧,暗河這些年到處殺人滅口,也曾被柳守微撞上過。
幾個月前,楊家老爺子被罷官返鄉,朝中政敵對他趕盡殺絕,當時就是玄四領隊将楊家滅門。一大家子隻有小孫子随娘親回娘家躲過一劫。但這條漏網之魚暗河也未放過,又一路追殺母子倆,結果就遇上了柳守微。
遊俠最大的優點就是熱心。一聽夫人說完前因後果,他便護這母子兩人走了幾百裡地,親眼看着夫人帶孩子進了她哥哥家中才離開。
之後暗河這隊殺手便反過來被柳守微追殺了,玄四僥幸逃脫,沒一起死在他手上。
玄四敢偷他的刀,卻一點不敢跟他正面對上。幾次交手已經讓玄四怕了,怕到一見這張臉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死期将至。
玄四嘔出一口鮮血,手腳都在無法克制地抖動。僅僅數息之間,他便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他又聽見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身體裡的槍尖抽出,帶出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氣。
“楊家滿門,石龍坡三百餘人,西河村口十幾人……你還幹過什麼?”柳守微蹲下身來,抓起玄四頭發,猛地灌注力量,往地上砸去。
劇痛之下,玄四腦袋轟鳴,頭暈目眩,鮮血從額頭汩汩流出,沾濕了整張臉。
柳守微被逐漸模糊的視野弄得有些煩躁,停頓了一下,又砸幾次,下手比起之前還重。
“罰惡使人呢?”柳守微沉聲道,“說話!”
玄四七竅流血,吐出一口血沫,道:“死了!”
“倒是挺有骨氣。”柳守微輕飄飄地譏諷着人,“怎麼見了我就跑呀?”
視野裡的景象跳得越來越厲害,僅剩的那隻右眼所看見的東西都開始疊出一道道重影。
按照以往的經驗,再過會兒,就該看不清了……意識到時間不多,柳守微心底難免有些不耐了。
“你到底是誰……”
柳守微皺眉:“你管我是誰。”
玄四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拼盡全力都擋不住一招。
柳守微聽他一直自說自話,脖頸上傳來的躁動愈發讓他心煩,他強壓下那些異樣感覺,冷聲問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罰惡使人呢?”
玄四還是不答,他盯着柳守微,目光仿佛要把人洞穿。
柳守微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否則此刻一定會先廢了他眼睛。
脖頸上的裂紋愈發明顯,像是活過來一樣,每一條血絲都在随着他呼吸微微鼓動,被玄四看在眼裡。
他看着柳守微那雙黯淡下來的眼睛,忽然道:“是你吧……元成!”
柳守微面上笑意冷了幾分,饒有興緻地問:“哦?怎麼看出來的?”
玄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我見過你……益安城……是你!”
他隻見過那一雙眼睛,記得那一雙眼睛。
那個名叫元成的惡鬼,頭盔面甲遮住了他的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惡鬼攜着滔天怒焰,一瞬間焚滅了整個戰陣,他們敗得徹底,被死亡追逐,陷入長久的噩夢。
想起來了,那雙眼睛,跟眼前這個人的一模一樣!
還有他脖頸間所中的離魂絲!
玄四忽然間大笑:“你這個屠城惡魔,我所作所為,哪裡比得上你啊!罰惡使……哈哈哈,他應該先殺了你這個惡人才是!”
凝重的殺意,在這間石室中蔓延。玄四抖得愈發厲害,即便知曉自己死期将至,已經不再恐懼,他依舊被這可怖的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又有些得逞的快意——這個人的臉色實在吓人,若不是被戳中痛處,又怎會是這種神情!
“算了。”柳守微淡淡道,“我沒耐心了。”
“我竟然……也死在你手上……”玄四雙目暴突,依舊死死盯着他,“可恨……我就是成了鬼,也要向你索命!還我妻兒命來!”
什麼意思?
心中巨震,柳守微不願再細想,手起刀落。
鮮血噴濺,燙到了他臉頰。
靠上冰冷的石壁,他聽見自己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視線已經完全模糊,血腥氣和暗道裡那些難聞的味道混雜,攪得他更是暈。還好他察覺不對,殺人殺得夠快,給自己争取了點時間歇會兒。
看不見了,他反而更能捕捉到暗道裡氣流湧動,有人正朝這裡走。這聲息跟這幾個被他随随便便就解決了的暗河殺手還不太一樣,武功高了不少。
這才沒能消停一會兒呢!
柳守微抓緊槍杆,隐在暗處,待人接近一槍朝來人揮了過去!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種淡淡的清香氣。
味道不對……時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