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守微手中拿的不過是一塊碎瓷片。
主人家過壽,誰也不好拿着兵器過來,這席間之人沒人攜帶兵刃,最多就是腰間挂了把短匕。柳守微也是一樣,尤其他用的還是長|槍,更不适合帶到壽宴上來,方才進院門時便把槍丢外面了。
一塊碎瓷,比不上任何兵器,但被他握在手中,便也是殺氣騰騰。
張術盯着瓷片,竟不敢有動作。他分明沒有見過柳守微動手,卻被其威壓所震懾。那枚不過三寸的碎瓷,在柳守微手中竟比真正的兵刃更令人恐懼。
“爹,是他。”張琢擡手,指向張術,“他調了莊内防禦的炮來,他想要我死。”
張澄早覺有貓膩,卻未多想,此刻聽她親口說出,不由大怒:“張術,怎麼回事!”
張術恐慌不已,強自鎮定道:“爹,孩兒隻是聽您吩咐去抓人,純屬誤傷,絕無傷害二妹的心思。”
“殺罰惡使,是爹的主意嗎?”張琢隻看着張澄,“女兒以為,流雲莊也算得上江南名門,莊内出現罰惡令,要麼是有誤會,要麼是有惡人混進我流雲莊。我約罰惡使相談,是想與罰惡使解除誤會,或是我流雲莊盡力幫罰惡使捉拿惡人……可是爹爹,你為什麼要殺罰惡使?”
“哪裡有什麼罰惡使!”張澄怒道,“你還胡說!”
“你到底瞞了我什麼?究竟有什麼秘密,要讓你殺罰惡使,甚至連我都能不管不顧?爹,我才是你親生的。”張琢越說越覺委屈,情緒逐漸激動,“你将他過繼來做我哥哥,讓他做家主。這些年,你什麼都瞞着我!”
“我沒有瞞你!”
“我都知道了!”張琢幾乎是在怒吼。
知道什麼了?張澄心中大震,看着雙眼發紅的女兒,竟然一時怔住,說不出話來。
張澄忽然明白今日機關陣樞為何突然受損,原來是他擔心了許久的女兒,親自帶人去毀的。
“我都看見了,暗河殺手,還有山洞裡那些軍備。”張琢突然低低笑出聲,“你們瞞着我……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暗河?”有人驚呼。
誰能想到,流雲莊竟然與臭名昭著的暗河有聯系!
張琢聽着衆人的驚恐憤怒,有些無力了:“你們到底在做什麼……憑什麼!”
張澄嘴唇嗫嚅許久,隻道:“你性子倔,不該做這些……”
做什麼?為了守着從燕地卷來的不義之财,幫南陳蕭家殺人放火。
幾十年前,他尚是青年,随父親從燕地逃往南陳。那時他也知道這筆錢财來路不正,更知道父親投靠南陳蕭家不忠不義。可他最終還是接手了流雲莊,守着這一大家子人。
這些能讓張琢知道嗎?他記得,小姑娘十歲學劍時,便說要做俠客,要殺光天下所有的壞人,保護弱小……她不能知道!
張術突然暴怒道:“那我便該做這些?”
“她不該做這些,所以讓我過繼來做這什麼家主?”張術指着張琢,朝張澄吼道,“我這些年挨了她多少冷眼!又背了多少條人命!她不該做,我就活該做這些髒事,是嗎?”
“家主?我就是你養在明面上的一條狗!”張術目眦欲裂,“憑什麼?我也想問憑什麼!”
“住口!”張澄猛地拍桌,根本不管張術,“帶二小姐下去!”
兩個家丁聽令沖上前去要摁住張琢,柳守微見狀擡腳便踢,将人攔住張琢身後。
張琢瞪着親爹,淚水從眼眶中滾落:“夠了,爹。我張琢,自小立志行俠義,除兇暴。沒想到,至親之人,便是這大奸大惡之徒!”
張澄怒喝:“你什麼意思?怎麼,還要大義滅親不成!”
他突然暴起,掀飛整張案幾,碗筷杯盞碎片飛了一地。
暗處的影子應聲從四面八方躍出,一道道身影交結成網,将席間驚惶的賓客困進囚籠,成為待宰的羔羊。
柳守微皺眉:“暗河。”
這些人跟蟑螂似的,殺了一窩還有一窩。壽宴上這些張家家丁,竟然全是暗河殺手所扮。
王管家與幾個張氏族人早與張澄通過氣,是有備而來,也拿出兵器。另外的張家小輩又哪裡知道這些,當下便是手足無措,心緒大亂之間聽得張琢道:“你們可看清了,與虎謀皮,必為虎噬!”
登時有一張家小輩道:“族姐,我們信你!”
身邊長輩又豈會容忍,朝人破口大罵,賓客之間見此情形怒道:“張澄!你要殺了我們嗎!”
回答喝問的是暗河殺手袖中利刃!
柳守微雙瞳微縮,振腕甩出碎瓷,朝一個殺手攻去,擋開沖向肅王的一擊。
“大膽!竟敢傷我們王爺!”鐵摧城、鐵撼山兄弟倆一聲大喝,舉起拳頭就往上沖。
他們也未帶上雙斧雙錘兵器,但體型優勢在,僅憑雙拳也将肅王牢牢護住。
場面一時大亂,這些殺手主要是沖着肅王去的,其餘賓客卻也吓得不輕,紛紛出手搶奪兵刃護身。
“肅王爺,你不厚道。”張澄站在那裡,搖搖頭,“老夫早就猜想你到此處,怕是另有所圖。你非要如此相逼,那老夫也隻能請你将性命留在此處了。”
肅王瞪大眼睛:“不關我的事啊。”
話沒說完,幾個暗河殺手便又朝他撲了上去。
肅王那四個家臣紛紛又抓又扯,把人摔了個七七八八。但手上沒兵器,到底是威力大減,那些殺手很快便又爬起撲來。此刻忽地一道冷光飛射而出,如利箭疾馳,一箭穿過來人胸膛。定睛望去,時霖橫指胸前,身影擋在肅王身側。
張術大喝:“時霖!果然是你!”
他若以那神出鬼沒的天箭神通殺人,實在是太容易了。便是席中暗河殺手齊齊出動,怕是也拿不下這人去。張術正緊張時,四周竟然響起一陣機括聲。
柳守微一驚,陣樞不是毀了嗎?
爆炸轟鳴聲讓席中人極為不安,有人沖到窗邊往下一看,見樓下院間四下火焰噴射,編織成一張巨網,将整個小院全部封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