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煞大人呢?”
“魔煞大人死了,快跑,快跑,啊!!!”
幽藍色的長劍劃破天空,在一片混亂中連連刺穿無數魔族的身軀,場上的魔不斷減少,但慘叫一聲比一聲凄厲。
混亂的中心站着一名白衣女修,獨屬于魔窟之主的華麗座椅歪倒在她腳邊,女修面無表情,冷眼看着眼前由她一手制造的殘殺。
她的劍長了眼睛,不論幻化成何種形态、躲藏在何處都會被它找到,被它穿透身軀。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啊!!!我的手,我的手消失了!!!”
“救命,救命啊!!!”
地面之上的轟亂傳到了地下,不同于魔族的驚慌恐懼,被關在地牢裡的人露出了興奮的笑。
“有人來救我們了?有人了救我們了!”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有救了!!”
“嗚嗚嗚嗚,我還以為要在這鬼地方一輩子,蒼天啊,終于有人來救我們了!”
這些人來曆各不相同,有遊曆四方的散修,有宗門外出曆練的弟子,也有些做生意的普通人,說是普通人但也有修為,隻是修為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他們都是被抓來的,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已經記不清時間,連自己的面容都模糊了。
隻記得這裡最初有六個地牢,每個都關着滿滿當當的人,如今隻剩下一個地牢裡有人了。
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是魔族害的。
他們不一樣,他們可以出去,可以重新做人。
地牢中沸反盈天,衣衫褴褛的人們擠在一起,他們佝偻的身軀激動得顫抖,一眼看去像被豢養在羊圈的羊群。
隻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始終縮在牆角沒有動作。
忽然,人群裡有個人看向角落。
“他呢?他怎麼辦?”
外面的厮殺聲漸漸弱了下來,空氣停滞一瞬,其餘的人紛紛轉頭看向角落。
無數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就被陰狠替代。
“他本來就是這裡的人,自然要留在這裡。”
在黑暗裡呆得久了,視線會變得模糊。沒有人發現,整座魔窟的魔氣全都湧進角落那一動不動的小身影裡。
最後的慘叫也消失不見,這座隐蔽在荒山野嶺的魔窟恢複安靜。
“轟隆!”
一聲巨響自頭頂傳來,久不見天日的地牢射入一束溫暖的日光。
地牢裡出奇的安靜,須臾一道白影從光裡落下,輕盈地站立在碎石上。
鼻尖有股血腥氣,秋宴,還沒有參加百年大比、沒有成為清靈君的秋宴順着血腥氣看到了滿地殘肢。
地牢裡的人都死了。
不對,還有一絲極微弱的氣息。
女子在屍堆裡翻找,最終在一個面目猙獰的成年男子屍首下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身體。
男孩兒還活着,但快死了。
他跟這裡的所有人一樣:瘦骨嶙峋身上污七八糟。不同的是他黑幽幽的眼睛,愣愣地睜着,沒有一絲生氣。
他身上的氣息很奇怪。不同于普通人,也不是全然的魔。
半魔。
魔氣很微弱的半魔,如若不是秋氏血脈,幾乎難以察覺。
魔窟、地牢、半魔……
是個不被容于世的生命,細想起來秋氏也差不多,被人觊觎,被魔憎惡。
她将人抱起,輕聲道,“别怕,沒事了。”
懷裡的小身影瑟縮成一團,死寂的眼眸輕顫。
好溫暖,怎麼會這麼溫暖,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肯定是要死了。
無所謂,至少把這些肮髒的東西也帶走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見到娘親,真好。
秋宴用靈力護住孩童的心脈,抱着人出了地牢,溫暖的日光下,她看見男孩兒的嘴角輕輕上揚。
從最初在魔窟裡看見秋時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半魔。
懷裡的人身軀冰冷僵硬,他小時候沒吃過飽飯,即便後期在蒼吾宗被秋宴壓着補了又補,也始終是一副清瘦的樣子。
可能跟血脈有關,面容也停留在少年的模樣。
“你是我帶回宗門的,我知道。”
知道什麼沒再往下說,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懷裡的身軀突然劇烈顫抖,都知道?
他這些年壓抑着不敢靠近,怕那把清靈劍因為他亮起來,無數次試探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距離……
師姐卻都知道?
他還包庇蘇溪,為了她口中的洗去魔族血脈替她隐瞞身份,他做了錯事……他早就知道她是魔。
秋時掙紮着後退,秋宴手上用力,他掙脫不開,手上的血沾染了她的袍子,慌亂中視線對上她脖間的血線。
“師姐……”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輕撫那道傷口,手伸到空中又收了回來。
身後的風呼嘯着,他嘴唇動了動,聲音幹涸而嘶啞。
“師姐,我很髒。”
沒人會想知道他是怎麼在地牢中活下來的,吃什麼長大,又做了什麼才得以苟且偷生。
他比地牢裡的任何人都更恨他半魔的身份。
他曾聽說,蒼吾宗秋宴的清靈聖劍,劍出鞘,不見血,卻能斬殺世間魔頭。
他很高興,因為那是師姐。
但還有一個說法是清靈君父母族人皆喪命于魔族,對魔族恨之入骨,所以但凡遇上魔族,殺魔不見血。
他很害怕,因為他身上流了一半魔族的血。
師姐會不會厭惡他?
回應他的是手心傳來的溫度,秋宴輕輕抓着他的手,在給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