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依偎着睡過去。
聞清許本不大困,可聽着面前少女平穩均勻的呼吸聲便也有了睡意。
謝知儀是被寒雨打窗的碎響驚醒的。
雨聲淅瀝,天光昏蒙。
一睜眼就看見他輪廓分明的臉。
纖長烏睫垂下道陰影,高挺鼻梁到唇角的線條被暗光勾得清晰。
他呼吸勻長,閉着眼完全是毫無防備的柔和模樣,他們挨得近,她甚至能嗅見他頸間溫熱的淡香。
青年長臂一隻在她頸下,一隻橫着攬在她腰後。
他身子熱,将被窩暖得熱乎乎的。
謝知儀沒動,隻靜靜躺着。
主要她從頭到腳湊不出一塊完整的布料,喜被稍微扯一下便能露出大片肌膚。
沒有需要奉茶的長輩,她便也沒必要做出副勤懇模樣。
隻是得趁着聞清許未醒時将避子湯喝了。
她提前囑咐過,此時春桃應是早早将湯藥準備好了。
他們剛成婚,就算感情再薄弱也能靠着房事維持些時間。
瞧聞清許昨夜模樣,應是對她還算滿意。
謝知儀并非不願與他孕育子嗣,而是她要做的事還沒有眉目,哪能就這樣懷上孩子?
拖着副孕體做什麼都不方便。
香閣和工坊那邊都還需要她隔三岔五地去看,知姝也還未有下落。
這麼稀裡糊塗地懷上,對腹中胎兒也是不公。
她沒法全心全意地照看她。
世間對女子要求本就頗多,一旦有了孩子,身子便不是自己的。
她得為夫君考慮,為孩子考慮,為外人看法考慮,獨獨不能為自己考慮。
孩子能來,隻是不是在這種時候。
視線掃過青年熟睡的沉靜眉眼,謝知儀心下一緊。
聞清許本就多疑,若是她無故提及此事定會掀起不小風浪。
不如不提,偷偷喝了便是。
反正她身子确實不如平常女子康健,就連癸水都是隔三岔五才來一回。
以此為由,聞清許也沒法為難她。
不過避子藥确實傷身,雖說她花高價叫人調配了對身子損傷最小的湯藥,可長久服用卻會影響食欲。
郎中說若是飯量減少過半時,将藥停了便是。
不過從服用到停藥起碼需要一年往上,到時謝知儀或許便不必服藥了。
若是到那時還得吃,她便想個法子讓聞清許自己吃避子藥。
小心翼翼地準備起身,剛有動作便被青年發覺。
他似是半夢半醒,湊過來吻了吻她額面,嗓音偏低卻透着股柔和,“怎得了?”
“我去小解,你再睡會兒罷。”
她聲音放得輕,手也學着昨夜他那般輕拍着。
“嗯,快些回來。”
聞清許被她拍得又昏沉起來,那雙險些完全睜開的眼竟真被哄閉上了。
謝知儀這才起身,喜被一掀開寒意瞬間将她包圍。
她看清自己身上痕迹時就連去拿床尾衣裳的手都頓住。
或許是成親後便不用顧及閑言碎語,他這回算是徹底放開了,将紅梅種了她滿身。
小腿上零星幾個,越往上越多,尤其是胯骨處,星星點點的紅。
謝知儀沉默半晌,才将裡衣套上往外去。
她随手翻出件披風裹在身上,打開門時正撞見春桃鐘無兩人守在檐下翹首以盼。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着,春桃同鐘無守在檐下相顧無言。
身後開門聲剛響起他們便齊齊側了頭。
鐘無見女主子披散着頭發便迅速垂了眼,春桃則小跑過來,将人上下好一通看,背着身後鐘無擠眉弄眼地示意她自己已将湯藥熬好。
“我有些餓,可有現成的吃食?”謝知儀如約開口。
“有,在庖廚溫着呢,春桃這便去給您拿。”
主院比三個西廂房加起來還大些,其中三面是通向不同屋子的連廊,主屋坐北朝南,東側連廊盡頭是庖廚。
僅供主屋私用,但聞清許卻用得極少,他一般吃庖院送來的飯食。
于是主院這間小廚房便無人值守,也方便了春桃行事。
她裝模作樣地進了小廚房,端出個楠木膳盤,盤上是盅蓋得嚴實的湯和模樣精緻的面食。
“夫人先吃些棗包墊墊,再用碗梨湯正好暖身。”
春桃端過來時還掃了眼幾步外并未看過來的鐘無。
“嗯。”
謝知儀轉身便進了門,春桃緊跟着進去。
她在離暖閣最遠的淨室窗邊喝藥,喝完又将棗包吃了兩個才壓下口中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