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腳步聲輕響,他還是沒回頭。
謝知儀隻能出聲,聲音很輕,“我回來了。”
他這才轉了身子,銀紋玄袍襯得整個人更勁瘦高挑,隻是面上神情略有古怪。
似笑非笑的黑眸落在她面上。
兩人都沒動,謝知儀頓了半晌先走過去,體面地扮作貼心人,“今日是怎得了?”
聞清許視線掃過她面上每一處,終是沒忍住擡手捧住她大半張臉。
柔軟的,溫熱的。
可怎就這樣難訓?
直到這種時候還在故作懵懂,裝作一副歲月靜好的無辜模樣,徒留他一人野獸般抓狂。
他迫不及待地也想毀掉些什麼,最好能讓謝知儀也狠狠吃痛。
青年薄唇微掀,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香鋪,從明日起便由張管事接手,我想了想,你還是安心在府裡将養身子罷。”
由張管事接手?
是何意?
謝知儀一下沒反應過來,隻愣愣地将他看着,“為何?”
“為婦者,應相夫教子,上京城中有幾個已成婚的婦人如你一般到處抛頭露面?”聞清許面露鄙色,好似她真是什麼不安于室的浪□□人。
再遲鈍也被他這副神色紮傷,謝知儀不知他為何忽地變成這副模樣,下意識退後一步,她無措地解釋,“我平日不在鋪面,在工坊裡不會有外人瞧見的,而且香閣的生意好起來了也不會占用府裡銀錢。”
瞧瞧,瞧瞧她多會賣可憐。
一張脆生生的小臉倔強地仰着,眸中蘊着層淺淡近碎的薄光,緊繃着的嘴角忍不住發顫,又被她用犬齒咬住。
軟和一瞬的心又冷硬起來,聞清許五髒六腑都像是被醋水泡着,他早已有決定,豈會被她三言兩語就打動。
不過謝知儀做出這副模樣倒是勾起了他心底向外蔓延的肆虐欲。
“怎麼?老老實實呆在聞府是會要你命不成?”青年說話更刺耳。
謝知儀眼瞳輕顫,視線在他面上來回打量,試圖找出些什麼。
她抿唇忍下不适,依舊溫軟道:“可是有人同你說了什麼?”
聞清許往前一步,将人徹底納在自己陰影之下,眸中滿是涼薄,“能說什麼?該說什麼?會說什麼?嗯?你倒是說說。”
這是刁難。
謝知儀神魂麻木,後知後覺地辨出惡意。
既然如此,那便随他去罷。
“你心中既已有成算,那我聽你安排便是。”
她聲音輕輕的,就連語氣也好極了。
可青年心中郁火反倒更上一層。
又是這般。
又是這般半死不活的模樣。
謝知儀要什麼他沒給?
就連房事都是緊着她感受來。
怎得就是捂不熱!
聞清許被自己心底嘶吼吵得頭痛欲裂,他索性徹底将窗戶紙捅破。
“聽我安排?你若是真聽我安排便不會私自喝避子湯!前幾日你是如何與我說的?”
這下謝知儀就算是再遲鈍也知曉他究竟為何情緒不對了。
他是如何知曉的?
她喝藥時連侍女都避着,煎藥一事更是由春桃操辦。
除非是有人搜了春桃住處,不然怎會敗露?
她穩住心神,“避子湯一事我可以解釋。”
“解釋?”聞清許冷笑一聲,“應該說是辯解罷,哪還用得着解釋,謝知儀,眼下已然不是避子湯的問題,而是你,你謝知儀,從根上便是個說謊成性的騙子!”
答應得好好的,轉眼便是另一套做法。
他是徹底不想再猜了,既然她不會老老實實聽話,那他便幫她學會聽話!
青年眸底凝霜,字字珠玑讓她根本難以反駁。
她瞞的事太多,又多又雜像團亂麻,便是連說都說不出。
謝知儀面色蒼白如紙,她隻能搖頭,“我不是,我并非有意騙你。”
“那你倒是說說!”他鉗住少女柔軟下颌,力道大得讓她半分都動彈不得。
“成婚不過兩月,為何就要我生子,”謝知儀被他強烈情緒激得流出些淚來,她喉嚨幹澀,“你有事做,我也有事要做,生子一事隻是擱置些時日有何不可?”
“一些無關緊要的破爛事有何要緊?!你這也有理那也有理,全是我在欺負你是不是!”
聞清許同樣滿腹委屈,他恨謝知儀恨得想把她栓在褲腰帶上,這般不老實的女子隻有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會安分!
被他用詞戳中,謝知儀好似與世隔絕的心髒又燃起火來,若非她愚鈍動作慢,知姝又怎會落個客死他鄉的境地,賠上自己也沒将妹妹找回來,她挫敗得想死,此時怨氣同怒火翻江倒海地往外傾。
“是!我的事便是破爛事!你的事又好到哪去!披上官袍便高人一等,若非我身為女子舉步維艱,哪裡輪得到你來對我指手畫腳!”
若是早知這些日子都是在白費力氣,她還與他成個狗屁婚,早在被抓那日與他魚死網破才叫正事!
“若非我披着官袍你那香料生意能做得起?世間竟還有你這般過河拆橋恩将仇報狼心狗肺的女子,我當真是瞎了眼,”聞清許氣得語速極快,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
“便是我這般女子不也被你狗一般舔着麼!”謝知儀不想活了,說話便也隻想将他往死裡氣。
“謝知儀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