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儀情緒崩潰到極緻,淚水蓄了滿目隻能看見春桃模糊的殘影。
自然也沒瞧見移了視線後瞬間噤聲的春桃面上絕望。
不遠處的青年抱臂而立,目光沉沉地将她們死死盯着。
春桃這下哪還不明白她們是被設了局,呼救的聲音再發不出一聲。
如此空曠的雪地裡,竟沒一條是她們主仆二人的出路,如此多的人,都隻靜靜看着她們聲嘶力竭。
她沒法再回小姐身邊了。
最後能做的也唯有不成為小姐的拖累。
“放手!”
謝知儀手肘狠狠往後一撞,那丫鬟吃痛松了力氣,她總算掙脫束縛,毫不猶豫便朝春桃方向爬去。
好在離得不遠,她總算能将春桃雙手緊緊攥住。
兩雙冰冷的手交握,眼眶淚水滑落,謝知儀這才看清春桃面上似是釋然似是決絕的神情,那雙蘊着憐惜的圓眸落在她面上細細描摹。
“小姐,莫要再流淚了。”
謝知儀莫名有種恐慌感,下一瞬手便被人甩開。
鐘宣受命在夫人面前演一出戲,可眼前兩人哭得痛徹心扉,哭得他覺着自己像是欺男霸女的惡人,可沒有主子指示又沒法趕緊将春桃拖走。
那邊鐘無總算使了眼色,他心下松了口氣抓着春桃衣領的手剛要發力便被掙脫。
這小丫鬟不知哪來的巨力,掙開他禁锢後便往亭内跑。
鐘宣以為她想逃,袖中短刃登時便脫了手,利刃破風直直朝春桃膝彎紮去。
“不要!”
謝知儀擡手去抓卻抓了空,春桃沒抓住,隻見有寒光閃過,金屬相撞的叮當聲刺耳,卻不敵春桃腦袋觸柱半分響亮。
那一瞬天地都失了顔色也沒了聲音,膽子小的春桃像隻自空中隕落的羽蝶,輕飄飄的,就落了地。
可雙腿如同灌了鉛般将謝知儀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頸間好似被人死死扼住般,她面色慘白如灰,大睜着眼手腳僵硬。
鐘無本能甩出的短刃替春桃擋了傷卻沒攔住她觸柱,他擲物的動作僵在原地,心下一片哀涼。
春桃在夫人心底分量如何他是知曉的。
聞清許本想擲了玉佩過去将人攔下,可心下惡念止住了手頭動作。
他不信這小丫鬟會有這般氣魄,心底甚至希冀她就此隕落。
惡念生,蠢事成。
謝知儀心如死灰,腦中像是有什麼徹底碎裂,餘光瞥見什麼,本能轉眼,便看見立在不遠處的一幹人。
像是在看戲。
青年黑眸中恻隐直直望過來,她隻覺胃部猛地痙攣,一股腥甜直沖喉頭。
謝知儀強忍住咳意,慘白的唇邊滲出暗紅血迹,順着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整潔前襟。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像是沒看見他們,也沒看見大步朝她而來的青年,隻去抱她昏睡的春桃。
顫抖的細指探至春桃鼻間,謝知儀呼吸都停滞住。
微弱鼻息灑在指面。
還活着。
春桃還活着。
“都愣着做什麼?将人擡孫契那兒去!”
聞清許自知做錯了事,他心下慌亂便不敢去碰謝知儀,垂在身側的大掌收緊,就連視線都不敢對上她的。
鐘苓默不作聲領人上前,她硬着頭皮開口,“夫人,眼下春桃姑娘情況不明,還是快些送醫罷。”
事到如今,謝知儀哪還不明白此事從始至終都隻是圈套。
她說不出話,聞清許這賤人竟是想了這樣的法子逼她。
春桃何其無辜!
這偌大的聞府隻是囚籠,她誰都信不過,又怎能放任他們将春桃帶走。
謝知儀側身将口中血水吐淨,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抓了地上掉落的冰涼短刃便抵在自己脖頸上。
她當真覺着自己可憐又可恨,到了這種境地唯一能拿來當作籌碼的是自己的性命。
鐘苓趕忙退後,“夫人!”
時刻注意她動向的聞清許瞳孔猛然一縮,“謝知儀!”
青年氣急敗壞的低吼落在耳中顯得竟有些好笑,謝知儀緩緩起身,淚痕早已風幹,那雙哭得泛紅的眸中隻餘熊熊燃燒的恨意。
她怎麼不恨。
她恨死聞清許了。
“别這樣叫我!”謝知儀胸前劇烈起伏,她眸中又有淚墜下來,像斷了線的圓珠,聲調因着深可入骨的恨意而發顫,“你這言而無信的賤人!”
沒有主子命令再不敢輕舉妄動的一幹下人心中具是驚駭,混在其中的鐘無竟覺着有些舒暢。
被她這般當衆辱罵,聞清許卻面不改色,“是,我是賤人,不如你先将刀放下,春桃還有氣息,若是再晚些怕是就真耽擱了。”
還不都是拜他所賜!
他是如何答應她的?結果又是如何做的?
窒感快将她逼瘋了,謝知儀忍住哽咽,恨道:“我是沒順着你還是怎得你要這樣磋磨春桃!你這般自私自利的賤人怎還有臉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