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非遺終審現場的溫度低得反常。
沈棄站在後台化妝鏡前,指尖輕觸鎖骨處的蝴蝶胸針——初霁給她的"護身符"。鏡中映出她今天的造型:绛紅色禮服裹着纖細的身軀,後背的"繭"被金線割裂,水晶碎片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像凝固的淚。
"還有十分鐘。"程讓推門進來,手裡拿着流程表,"評審團剛到,你父親坐在正中間。"
沈棄的睫毛顫了顫,沒說話。
程讓走近,遞給她一杯溫水:"初霁呢?"
"在外面。"沈棄接過水杯,指節泛白,"□□的人攔着他不讓進。"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終審規定設計師必須單獨入場,而初霁作為"相關利益方",被安排在觀衆席最後一排。她今早下車前,他最後整理了一次她的裙擺,說:"我就在你身後。"
而現在,他們之間隔着一整個會場,和七年的恩怨。
"該上場了。"程讓拍拍她的肩,"記住,無論發生什麼——"
"我不會跑。"沈棄放下水杯,站起身。鏡中的女人眉眼鋒利,像一把出鞘的劍,"這次換我面對。"
走廊的燈光慘白,沈棄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有聲音。兩側牆上挂着曆年非遺大師的作品,她看到父親最喜歡的那幅《千裡江山圖》複制品——十七歲那年,她曾偷偷用丙烯顔料在上面畫了一隻蝴蝶,被罰跪了一整夜。
主持人的聲音從會場傳來:"下面有請'繭'系列設計師沈棄女士!"
掌聲響起。沈棄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燈光如瀑傾瀉而下。
2
評審席上,沈恪的表情凝固了。
他穿着标志性的三件套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沒想到女兒會以這種方式出現——不是作為沈家大小姐,而是作為設計師,作為他必須公正評判的參賽者。
沈棄站在舞台中央,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後的大屏幕上,那隻破碎的"繭"被放大數倍,震撼全場。
"各位評審好。"她的聲音很穩,"'繭'系列靈感來源于中國傳統的缫絲工藝,但我想講述的,是破繭的故事。"
她按下遙控器,屏幕切換成設計手稿。第一張是初霁幫她補全的那隻蝴蝶,旁邊寫着潦草的字迹:"想用初霁的眼睛看世界"
評審席傳來小聲的議論。沈恪的指節敲了敲桌面,會場立刻安靜下來。
"這件禮服的後背由十九層真絲疊加而成。"沈棄轉身,讓燈光穿透面料,"每一層代表一年禁锢。"
她數着心跳,緩慢旋轉。第十九層真絲上繡着一行小字,隻有轉身到特定角度才能看清——
"給我自由,或者給我死亡"
這是她二十歲生日那天,刻在日記本扉頁的話。第二天,那本日記就被父親燒了。
沈恪的臉色變得鐵青。
"最後,我想特别感謝一個人。"沈棄的目光越過評審席,落在最後一排的初霁身上。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在滿場正裝中格格不入,卻像黑暗中的燈塔,"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繭'。"
她按下最後一個按鍵。
大屏幕突然切換成視頻——十七歲的初霁在美院畫室裡,對着鏡頭說:"沈棄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設計師。"畫面跳轉,二十歲的初霁在倫敦街頭舉着尋人啟事;二十六歲的初霁在栖雲居的燈下,一筆筆修複她的設計稿......
會場嘩然。
沈恪猛地站起:"關掉!"
視頻繼續播放。最後一段是初霁在紀委審訊室的畫面,他對着鏡頭平靜地說:"非遺項目的每一分錢都用在保護傳統工藝上,我願意接受任何調查。"
沈棄關掉視頻。
"這就是'繭'系列的全部。"她直視父親的眼睛,"評審可以打分了。"
空氣凝固了幾秒。
突然,最後一排傳來掌聲。初霁站了起來,掌聲在寂靜的會場裡格外清晰。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整個會場掌聲雷動。
除了沈恪。
他站在原地,手杖重重敲擊地面:"我要求取消沈棄的參賽資格!"
主持人尴尬地湊近話筒:"沈廳長,這不符合......"
"她違規使用非評審材料!"
"視頻是我加的。"初霁的聲音從後排傳來,"與沈設計師無關。"
沈恪轉身,父子倆隔空對視。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嗅到了火藥味。
"根據非遺條例第13條。"初霁走下台階,聲音不疾不徐,"終審允許設計師攜帶一名助手,我是沈棄的合法助手。"
他走到舞台前,仰頭看着沈棄。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視頻是我的助手材料。"
沈棄的胸口微微起伏。初霁沒告訴她這個計劃,但此刻他站在光裡,像十七歲那年一樣,為她對抗全世界。
沈恪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轉向其他評審:"諸位,請考慮這個項目的政治影響。"
赤裸裸的威脅。
一位年長的評審清了清嗓子:"沈設計師,請問您與初先生的關系是......"
"合作夥伴。"沈棄說。
"戀人。"初霁同時開口。
會場再次嘩然。沈棄的耳根發燙,她沒想到初霁會這麼直接。
沈恪的手杖砸在地上:"荒謬!"
"沈廳長。"初霁轉向他,語氣平靜,"七年前您問我,憑什麼幹涉沈棄的人生。"他舉起手機,屏幕上是一份文件,"就憑這個。"
沈棄眯起眼,看清了文件标題——《監護權終止聲明》。
"沈棄今年二十六歲。"初霁的聲音回蕩在會場,"根據民法,您對她的監護權早已自動終止。"
沈恪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