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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林溪山在照庭出門的時候便醒了。
他雖還是迷迷蒙蒙的,但依舊撐起身子朝松青問道:“她走了?”
松青颔首,“是,被王姨娘叫去了。”
“嗯。”他随意回了一句,并未在意。
松青在一旁看着他面上仍舊泛紅,應該是高熱還未散去。
“郎君可要涼帕再擦擦?”
他朝松青手上的涼帕睨了一眼,沒有回答。
松青以為他是默認了,便擡着帕子往他的面上靠近。
“我說我要擦了嗎?”他又睨了松青一眼,語氣淡淡的。
松青立馬将手收回來,有些尴尬地回答:“郎君恕罪。”
“記着,我隻要我娘子給我擦。”他沒來由地嘟囔了一句,又問道:“她哭了嗎?”
“啊?”松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是問的什麼。
他有些不耐地重複了一句:“聽不懂?我問,她前幾日看見我身上的傷,有沒有哭?”
松青愣住,仔細回想那日的情景。
他将郎君擡回來的時候,大娘子是什麼表情來着?
好像有些緊張,還有些着急。
哭了嗎?哭了罷……我也不确定啊!
“額,哭了?”松青含糊了一句,有些汗顔。
他聽後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又問:“哭得傷心嗎?”
松青又細細想了一下,他給郎君找醫官回來的時候,大娘子的臉上仿佛還有淚痕,那應當是傷心的罷?
“傷心……?”松青有些不安地回答。
林溪山卻沒聽出他的不安,臉上笑意更甚,“甚好甚好。”
松青見着他這般高興的樣子,有些懷疑他最近是不是過得有些太慘了。
不然被打得這麼重,又發這麼多天的熱,竟還笑得出來?
郎君最近是有些不太正常,還有些瘋魔的前兆。
想到這裡,松青看着他,眼裡多了一絲憐憫。
林溪山察覺到了這絲憐憫,沒有生氣,隻是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懂。我身上的傷是這幾日最值得的東西,日後就算長好了,也必定會留下疤痕,
“隻要她看見那些疤痕,就會想起那日我是如何維護她,她心裡永遠都會留下我的烙印。”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生出一絲偏執,語氣裡參雜着一絲狠厲。
松青見着他的神情,有些震驚。
這般瘋魔的想法,也隻有郎君想得出來。
“你覺得我瘋了?”他的眼神滑過松青的面頰,是在猜測此人心裡的想法。
松青被他一語戳破,心中一緊,朝他欠身請罪:“松青不敢。”
“你應當敢的。因為我就是這麼想的,”他突然朝松青露出一個詭谲的笑容,“我配不上她,也不敢奢求她。但是我卻渴求她的關心,就算是憐憫,也覺得十分滿足。”
松青還是低着頭,不知該作何回答。
“你覺得我說得對嗎?”林溪山看着他的沉默,偏生不放過他。
“對。”松青背上的汗緩緩下落,他隻能這樣回答。
林溪山聽後突然笑了,背上的傷痕因為他的顫抖又變得疼痛起來。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另外一句“郎君”打斷。
他朝門外走來的小厮看去。
“怎麼?”他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溫潤的眸子裡生出一絲寒氣。
那小厮快步走到他身邊,朝他耳語:“王姨娘同大娘子說了好些話,大娘子出來的時候又同裁雲說了些什麼。小人覺着蹊跷,便一直跟着裁雲,見裁雲又回了‘雲水閣’,是去确認林溪山是否生于冬日……”
他一聽這話,瞳孔一驚,“我同娘子的婚書上,寫着的生辰是‘季夏’罷?”
僅是通過小厮的幾句話,他便立馬發現問題的關鍵,眨眼間就猜出照庭又注意到什麼了。
“是。”那小厮站在一旁,主動提議:“可要小人現下趕回胡家一趟?”
“快去。”林溪山點了點頭,很滿意他的機靈。
待那小厮走後,他又看向松青,朝他笑着說了一句:“你看,我娘子沒那麼好糊弄,敏銳着呢。”
松青還是立在那裡不敢看他,十分希望他能盡快放過自己。
他看着松青這般呆讷的模樣,瞬間沒了興緻,便不再同他講話,旋即在榻上趴下來,等着胡照庭回來找他。
她會怎麼試探我呢?
他有些期待地想着,朝松青伸出一隻手。
“啊?”松青再次汗顔,猜不透他這是什麼意思。
“啧,涼帕。”他不耐煩了。
“是。”松青顫着手,将涼帕雙手奉上。
待他接過帕子,終于吩咐松青離開。
松青走出室内的時候頓感空氣舒暢,他很久都沒有這麼緊張過了。
他的這位主子,真的好是瘆人。若不是那位身份特殊的貴人命令,他真的不願在林溪山身旁多待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