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左側的窗戶處,有一扇低矮的外翻式木窗,此時月光正從中傾瀉而下,落在那處的桌面上。
而在她印象中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座位,隻留下一張擺滿新鮮食物的餐桌。
不可能。
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逃走,那扇木門是鎖死的,并沒有打開過的痕迹。
而樓梯處她一直有留意,從她到這裡起就沒有人出去過。
那麼那隻魅一定是有同夥的,而且,現在全都在二樓。
到底會是誰?
前方的那張桌子之前有五個人嗎?
還是後方的那張桌子裡,突然多出的人?
洛溫站起身。
昏暗的屋内她的聽覺不斷放大,敏銳捕捉到身後,一人的腳突然踢到桌角的聲音。
壓抑着嘴角的微笑,洛溫緩慢轉過身,與獨自坐在空桌前的一個中年男子對上眼睛。
在對視上的一瞬間,他們都察覺到這就是在他們直覺中存在已久的人。
“噼裡啪啦——”
生氣的健壯醉漢站起身,将桌上的餐具撞得叮當作響。
在這道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洛溫與那隻魅同時動身。
洛溫距離樓梯與圍欄一側更近,留給那人唯一的一條路隻能是試圖推開那扇木窗出逃。
畢竟對于他這種出現異變的人類來說并不算難。
在一瞬間完成推測,洛溫腳尖向左,往窗戶而去。
而那人卻往二樓的欄杆而去。
電光火石之間,洛溫腳步折轉,撞上桌角,發出的聲音淹沒在發怒男人制造出的那一陣叮當響中。
“我早就和你說過!”
醉漢口齒不清地大喊。
洛溫的身形已經到達那魅的身前,這樣遠超常人的敏捷讓那隻魅的眼瞳驟然緊縮。
在被洛溫看似無害的手掌覆蓋住臉的前一刻,他的眼睛變成鮮紅色,在一瞬間加速,以幾近瞬移的速度扒上了窗邊,伸出黑色的利爪。
以正常人的身體素質,洛溫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在她猶豫的間隙裡——
“我不喜歡男人!”
喝醉的厄爾德又繼續大喊,完全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
洛溫也被這一嗓子震得愣在原地。
那隻魅在男人的大喊中玩味地勾起嘴角,泛黑的指尖發力,将木框捏碎,鎖芯瞬間脫離,他打開窗逃了出去。
洛溫趕到,在差點被落下的窗框砸到手的前一刻收回手。
“砰!”
這一次衆人的視線聚焦在發出巨大動靜的窗邊。
那裡兀自站着一個清瘦的黑發青年,滿地都是突然炸開滿地的玻璃碎片。
醉漢被這一聲巨響吓回了點神,表情遲滞。
而他對面面色已經慘白的男人,眉心皺緊。
男人說的話颠三倒四,顯然十分害怕他人的誤解: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吟遊詩人……但同時我也是一個畫家……”
在一片寂靜裡,厄爾德冷靜下來,不再理會眼前人。
他站起身,推開想要靠近的吟遊詩人,沖一樓喊道:
“老闆,别傻呆着了,趕緊上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衆人的聲音終于又陸陸續續響起。
在确認洛溫并沒有受傷之後,老闆娘豎起眉毛,直面兩個青年。
“厄爾德,你跟我說實話,剛剛是不是你們吵架的時候砸到我的窗戶了!别不承認!”
“我保證,美麗的芙爾傑女士!即便是我醉酒,也不會砸窗戶!”
“你的保證根本就沒有半毛錢作用!”
“女士,我願意為他的魯莽道歉,要賠償也可以……”
“……”
洛溫從一樓離開,關上門将屋内的聲響抛在腦後。
她的雙眼十分冰冷。
剛剛那隻魅,在最後離開時本可以不将那扇窗打碎,但是他的眼中閃爍着惡趣味的光芒,竟然直接黑爪下壓,将整扇窗壓碎。
屋外的夜色已深,洛溫深吸一口氣,走進城市的黑暗裡。
很快,她遇到了在街角等待她許久的菲爾丁。
“你追到了嗎?”
洛溫搖搖頭。
菲爾丁會意點頭,“事實上,我懷疑今天我們追的這兩隻魅并非屬于這個城市的人。”
“他們在牆頭奔走的時候,經常把自己繞進死胡同裡。”
“不過,别灰心,不是每天晚上都能抓到魅的。”
拍了拍洛溫的肩,又很快反應起來收回。
菲爾丁露出抱歉的神色,“真是不習慣你這副模樣,洛溫副官。”
洛溫微笑點頭。
“是時候回去休息了。”
菲爾丁大步向前走去。
在經過又一個街角,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後的洛溫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巷子一處黑暗裡。
“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想起來我還有東西落在酒館裡了,要回去一趟。”
“好,一路小心,我先走了,待會兒還要彙報今晚的情況,你也抓緊點。”
菲爾丁很快走遠,隻留下洛溫一人在寂靜的夜色裡。
她扯了扯自己黑色長發,神色不變,走進右邊巷子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