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器刺穿血肉的聲音,随後是利器摩擦牆面的刺耳抓撓聲。一陣破空的風聲後,重物被砸到牆上,很快落了地,發出一聲悶響。
洛溫緩步走近,并未掩飾腳步的聲音。
果不其然,那人的動作頓住,擡起頭,月光照到他的大半張臉。
藍色眼睛此刻像深海一般幽深靜谧,眨眼間,血珠從他的睫毛滑下,右半張臉掩在陰影裡,他微微側着臉,掩飾噴濺的紅。
“是路過的人嗎?”
洛溫愣住片刻,點點頭。
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蘭斯特動手,鮮紅色的血液出乎意料,與他身上的冷峻十分适配。
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形一共有五個,鮮血将附近的牆與地弄髒,除去他站定的地方,四周一片雜亂不堪。
蘭斯特的長劍擡起,狠狠砸進其中一人的胸膛裡,說:
“趕緊回去睡覺吧,過路人。正如你所見,夜晚十分危險。”
死去的魅化作黑色的碎片飄溢在空氣中。
“好的……”
洛溫的嗓音沙啞至極,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在洛溫走後,巷子裡趕來幾人。
蘭斯特收起劍,開口:
“這幾個,還活着,綁好帶回去吧。”
*
當夜,伯爵府地牢。
鐵欄落鎖,發出脆響。
“長官,請随我來。”
洛溫已經卸下了一身僞裝,在士兵的帶領下往前走去。
地牢裡并沒有太多犯人,審訊室就在地牢的盡頭處,人未到,已經聽到了一聲聲類人的慘叫聲。
那聲音幾乎撕裂聲帶,怪異的又尖銳的聲調将昏暗的地牢兩側的燭火搖晃,讓人跌入陰冷的雲霧裡。
“團長、副統領。”
帶她來的士兵對洛溫點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屋内的蘭斯特與菲爾丁聞聲望過來,對洛溫點點頭。
囚室門敞開着,這裡的火把比别處亮堂許多,将整間囚室照的十分亮。
屋内除去審訊者,隻有三人。
他們手腳都被木铐鎖住,雖然是刑訊,但滿牆的刑具都沒有使用。
牧師手指蘸上的聖水撒在他們身上,就讓這幾人發出慘叫來。
無一例外,三人都是魅。
來得最晚,洛溫問:
“隻剩這幾個能審訊了?”
菲爾丁在慘叫聲裡回答道:
“是的,其他人幾乎都說清楚了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還有變成魅時發生的細節。”
“隻有這幾人,一直遮遮掩掩的。”
“……實在不想說就算了,能救的畢竟隻是少數……”
洛溫拾起腳邊已經用完的一瓶聖水,玻璃瓶裡已經一滴不剩,而她腳邊已有十多瓶已經用完,她皺了皺眉。
“再問你們一次,到底殺了多少人,什麼地點什麼時間殺的是什麼人?”
那聖水将其中一人的神智已經折磨得瀕臨崩潰,他終于在一側牧師再次撒上聖水前顫抖出聲:
“别别、别再撒聖水了!我說,我什麼都說……”
“我,殺了十一人……”男人咽下一口唾沫,眼睛神經質地鼓起,魚目一般的眼珠掃視着四周。
“别這麼看着我……這數量可不算多!你們剛剛審訊的人裡,不是還有三十多人的嗎?我可都聽到了!”
房間裡另一角的記錄員早就因為長久的審訊失去了耐心,大聲打斷:
“廢話少說,第一個是誰?什麼時間地點?”
被一嗓子吼回了神,男人咽下唾沫繼續說到:
“……第一個是我的鄰居,他總嘲笑我外來者的口音,但明明他的口音也十分明顯……”
頑強死守的三人中出現了第一個松懈者,剩餘的兩人也很快招供了。
洛溫站在一旁聽着,眉頭皺得死緊。
“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審訊他們的?”
菲爾丁扭頭看了眼蘭斯特,說:
“事實上這并不是第一批關押進地牢的魅,我們在之前的旅程裡就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那次也是我們第一次處理這樣的情況,是盧卡恩長官提出的方式。也就是審訊,逼供,判斷他們是否還有作為人活下去的可能,然後殺該殺的,救能救的。”
話說着,他停住一瞬:
“蘭斯特長官會更清楚一些。”
那三人涕淚橫流着,眼中的猩紅在自述的話語間閃爍又熄滅,黑色利爪伸出時被木铐燙傷。
但毫無疑問,隻聽到一半,在場的所有人内心都已經十分明白:這剩下的三人,已經沒有作為人類活下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