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菲爾丁趕來時,校場的一半面積内,一同受邀參加金穗盛宴的貴族騎士們正在排練舞蹈。
因女騎士隊的人數不足,多出的男騎士貴族們一時間無法找到合适的舞伴,隻能彼此作為舞伴進行練習。
金發士兵笑着開口:“真是讓人懷念,你有多久沒有跳過舞了?”
棕發士兵緊咬牙關,“我沒心情和你閑聊,等會兒——你、跳、女、步。”
“……”
高大的士兵們腳下踩着優雅的步伐,絲滑地旋轉,卻隐隐散發着一股殺氣。
這幅滑稽的場景讓菲爾丁發出笑聲。
不過他很快注意到在一旁皺眉沉思的洛溫。
于是他走到洛溫面前,開口詢問:“你不打算排練嗎?”
洛溫露出為難的表情。
菲爾丁反應過來。
與他們這些本就是貴族的騎士相比,身居副官職位的洛溫卻并非貴族子弟,而僅僅是一個來自偏僻小鎮的平民。
如果不是蘭斯特長官破格招募,她根本不會有進入這裡的機會。
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很快又變成了一道弧線,懸停在嘴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蘭斯特長官應該還在校場的另一頭。”
說完他便離開,大步向着笑鬧着的另外兩人而去。
洛溫愣住,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還未能琢磨清楚,雙眼卻下意識地開始在人群中尋找一個人的身影。
「蘭斯特。」
她的心底突然浮現這個名字。
洛溫的目光撞上遠方的那道身影,隻餘凝滞。
這樣的注視仿佛已經在心裡排練過很久,隻等這一刻看向他的理由的到來。
他們的距離尚遠。
蘭斯特正在校場的另一端,那邊的士兵正在進行劍術訓練。
盡管是清晨,但以洛溫對他行程的了解,這時的他恐怕已經将今日的訓練内容完成了大半。
他停下了訓練的劍勢,喘着氣,擦拭汗水。
不知怎的,他的目光直直望了過來。
仿佛他一直在關注這裡一般。
猝不及防,兩人的視線對上,洛溫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好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遠處的蘭斯特伸手撩開沾染了汗水的發絲,将在額發下隐約的眉眼清晰。
似乎接收到洛溫傳達的某種隐秘的信号,他的眼神黯然。
但也僅僅黯淡了一瞬間,他将劍收回劍鞘,快步走來。
他氣勢洶洶且目不斜視,一路吸引了不少士兵的目光,但他早已習慣這樣的注目禮,并不在意。
洛溫低垂着頭,并沒有關注到身邊的一切異常。
此刻她的腦子裡亂成一團。
有一道聲音像是從她的心裡迸濺開,如同在曠野中呐喊一般出現回響。
讓她的心跳不住攀升,遲遲等待不到落地的安穩。
這是什麼……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想要仔細感受這種模糊不清的悸動——
“洛溫……副官。”
洛溫猛然擡起頭,翠綠與蔚藍再一次相撞。
在洛溫記眼中,蘭斯特的表情并不多,他是一個情緒變化極其不明顯的人。
但她總能理解。
但也隻能理解一部分。
比如,蘭斯特的底色是陰郁的。
像是大雨之下的海面,總是泛起一片凄冷的郁氣。
但興許是今天清晨的日光太過于明媚,将他眼中的屬于寒冷的那一部分驅散,隻剩下一片溫暖的色澤。
他微微彎下腰,做出一個紳士的禮節,伸出已經戴好白色手套的右手,意在邀請她——
“你能作為我的舞伴參加舞會嗎?”
聲調出奇的正式與莊重。
他微微擡起的頭看向呆滞的洛溫,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洛溫眨了眨眼睛,遲緩地伸出手。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關于舞蹈,我也十分擅長。思來想去,我認為我足以勝任教導你學會宮廷舞步的職責……洛溫副官,你意下如何。”
“……當然、可以。”
——
是夜,金穗盛宴,座落在靠近城牆一側的城堡内外通明,人來人往。
宴會廳正中的水晶燈被燭火照亮,光彩奪目,絢麗至極。
屋外,從四處趕來的賓客正陸陸續續趕到會場,他們身穿着華貴的服飾,男士們攜帶着女士一一進入,踏進一片光亮中。
洛溫扯着身上華貴的長裙,坐在馬車内,坐在對面的蘭斯特閉上眼睛,正在休息。
他難得穿上了一身禮服,将頭發梳到腦後,露出盡顯淩厲的五官。
洛溫忍不住好奇:
那雙長長睫毛後的雙眼此刻該是什麼顔色?
是否依舊浮動着暗調的藍?
可惜蘭斯特并不睜開眼,洛溫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突然收回眼,挑起一邊的車窗,看向窗外。
窗外,他們的馬車已經接近正廳門口,依稀可以看到伯爵府内的仆從們彎着腰對來人恭敬地彎腰行禮。
再往裡看去,一片觥籌交錯。
“怎麼了?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