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輕竹的聲音出口,聰明人都聽出來了程渡所說不假。
“薛勇之所以抓奴回去,是想許配給黃鑫,收取豐厚彩禮。上月縣中的傳聞,春滿樓賣女,奴便是該女子。”
“而奴已經賣與程渡,且我們兩情相悅,并無任何脅迫。”
說到此,薛輕竹停頓片刻,彎下腰雙手俯地,額頭重重地扣在青石磚上。
她祈求道:“還請大人明鑒。黃鑫的刀傷,是奴奮力反抗時,用随身攜帶的小刀所緻。途中刀被彈飛,掉入了廚房的稭稈堆裡。大人可派人去尋。”
接着又是重重地扣首,她不想程渡因她坐牢,堅毅地以頭搶地。
“奴家的未婚夫并未主動傷人,隻是救人心切,她是無辜的。”
輕竹為自己求情,程渡心裡很不是滋味。若是當時能理智一點,後面再悄悄弄死他多好。
自己有系統的幫助,肯定能做到不留任何痕迹。
她跪着往輕竹身旁挪,與薛輕竹并排後,亦扣首在地,“請大人明鑒!”
兩人之間的真情流露,感動了吃瓜的衆人。
他們紛紛調轉槍頭,站在她們身後,指着那三人罵。“活該,畜生。”“原來是對苦命鴛鴦。”“既然他花了那麼多錢買下,那女人就該是他的。”
“起來吧。”縣令眯着眼開口道:“無需你們求情,本官自會查明真相。”
得了允許,程渡和薛輕竹雙雙起身,肩并肩緊挨在一起。
縣令扭頭下令,“沈捕頭,派人去尋。”
“是!”
程渡看着當時院中拿逮捕令的男子應下,原來他是捕頭。
到目前為止,案件很明了。但縣令也不會聽信一面之詞。
“你們可有證人。”
“禀大人,上洋村所有村民皆可作證。”孫升泰作揖說道。
縣令颔首後,又轉頭問道:“你們呢?”
程渡回答:“河前村楊寡婦家、王福家共五人,還有本縣清芷堂的林大夫,皆可作證。”
縣令望向人群,“以上證人若在堂下,上前來。”一般這種案子,證人都不用特意去找。
“在。”果然,人群中出現多個應答聲。
最後,趕上沒多久的王家、楊家五人,還有特别關注程渡(祖傳秘方)的林大夫一一上前。
而上洋村因為證人太多,隻随機選了兩個村民和赤腳大夫作證。
證人陳述部分倒是沒出意外。
但讓程渡沒想到的是,林大夫居然故意加重了薛輕竹的病情。
林大夫說,他到的時候,女子也就是薛輕竹,“後腦血流如注,脈象細若遊絲,瞳孔渙散。若再晚半炷香,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他說完,還往程渡的方向看了一眼。
兩人四目相對。程渡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在讨好她。送她人情,想要秘方呢。順便提點兩人,薛輕竹‘病情嚴重’。
病情嚴重的人,怎麼可能在堂上堅持呢。
所以,薛輕竹也不再硬撐,順勢跪坐癱倒在地,被旁邊的程渡接住。
縣令見此,揮袖喚了衙役搬椅子給薛輕竹坐,讓她休息。
清芷堂遍布大晟朝,有時還會協助縣衙救人,因此信譽不錯。
縣令便也相信了他說的話。但上洋村的赤腳大夫,可沒有備案。
“林大夫,黃鑫的傷勢,你也給看看。”
林大夫應下後,蹲到黃鑫旁邊仔細檢查後,又故意說輕了黃鑫的病情。
他說黃鑫的雙手已經接上,養養就能好。臉上的傷口也沒有傷到眼睛。傷的膝蓋本就是跛的那隻腳。而喉嚨嚴重了點,他隻能說不影響正常生活。
總結下來就是,看起來嚴重,但又不是很嚴重。
程渡默默在心裡給他鼓掌。
【牛啊,這張嘴,死的都給他說成活的了。隻要能出去,“祖傳秘方”是保不住了。】
這種說法,最不滿意的當然是想極力挽回上洋村整體形象的裡正孫升泰。
他立馬質疑道:“大人,林大夫昨天就和程渡她們一起,不免可能同流合污、狼狽為奸啊大人!”
林大夫檢查黃鑫是縣令開的口。孫升泰質疑林大夫,就是在打縣令的臉。
程渡隻見縣令當場就變了臉色。
“啪!”驚堂木第三次拍下,又一次驚飛了在檐角栖着看熱鬧的麻雀。
高聲呵斥道:“那本官還與林大夫相熟,是否也同流合污、狼狽為奸。”
孫升泰被吓地一哆嗦,顫着聲音忐忑地回答:“小人沒這個意思。”
“呵,沒這意思,那你是想教本官斷案?”
話畢,孫升泰猛然匍匐在地,惶恐不安地磕頭,“小人不敢!”
這時,趕去上洋村找匕首的衙役回來了,呈上證物。
這證明薛輕竹所言非虛。
縣令隻瞄了一眼,便揮手叫人拿下去。根本沒搭理趴地上的孫升泰。
孫升泰沒有得令,便隻能一直保持磕着頭的姿勢。
縣令和下位的師爺密聊了半炷香後,才重新開口。
驚堂木一拍,沉聲道:“今人證物證俱在,本官在此秉公斷案。”
“河前村程渡,因救妻心切,緻黃鑫傷殘。杖打二十大闆,傷好後,再參與本縣修繕大壩苦役一月。黃鑫所有治療銀錢,且均由程渡承擔。”
“你可認。”
“大——”
薛輕竹想起身,為程渡再争取減少刑罰。如今秋天水都凍人,到了冬天,既要下河還要清淤,程渡終究是一個女子,怎麼能行,會傷着身子根本的。
不曾想她剛有動作,就被程渡按下。
程渡說道:“大人,小人認罰。”
不是坐牢,不是流放,也不用砍頭。還是孫升泰惹惱縣令,和林大夫的功勞。這已經是網開一面的結果了。
她研究過大晟的律法,緻人傷殘可是要流放的。
至于黃鑫,再暗着弄死就行。
縣令滿意的點點頭。又盯着薛老漢。
薛老漢被盯地一激靈。
“上洋村薛勇,聯合黃鑫抓人,是為因。杖打十大闆,賠5兩。至于黃鑫的身子不能杖責,就罰10兩,均給薛輕竹當醫藥費。”
薛老漢哪敢反駁,直稱“是”。他打算回去找人看看,自己最近是不是犯小人。
“均無異議,此案了解。”縣令言罷就擲出簽。
正當他準備起身離案時,還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又一次跪于地。
她膝行兩步,通紅的額頭砸在青石磚上,十指緊扣磚縫,悲戚地喊道:“求大人做主,奴要狀告上洋村,姐夫黃鑫。”
“殺妻——抛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