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程渡與薛輕竹去往縣衙的路上。
程渡低頭,緩慢靠近薛輕竹,低聲說道:“他們來定是為了黃鑫一事。雖然打得我們措手不及,但不是沒有好處。”
她扣住薛輕竹的手,緩慢收緊,兩人十指相扣。互相用手心的溫度,為對方打氣。
“我們隻需結案時,反将黃鑫一軍。輕竹,到時候隻能你告他了。我來的時候薛姐姐已經被殺,在堂上沒法幫你。”
薛輕竹搖頭,“别這麼說,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若沒有你,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
她内心滿足地靠在程渡肩上,很慶幸自己能遇見她。
——
“殺妻抛屍!”
原本看完熱鬧的衆人,紛紛收回邁出去的腳,重新将堂下圍得密不透風。
“唔——唔!”
整場審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黃鑫,一反常态地劇烈滾動,試圖翻身爬起。
“按住他。”
待衙役控制黃鑫後,縣令又對着女子厲聲喝道:“你可知誣告,是要以罪治罪的。”
在晟朝,誣告就是報假案,被證實後,會按照相同的量刑治罪。比如殺妻罪是砍頭,那如果薛輕竹說謊,被砍頭的就會變成她。
即便如此,薛輕竹還是堅定不移地說道:“奴不知道,但奴沒有誣告。黃鑫殺妻乃奴親眼所見。”
縣令眯眼看着她,扶着胡須坐下。
殺人可不是小事,這是影響他政績的大事。
雖然程渡也傷人,但畢竟沒把人弄死。
他擡手示意,“好,你且細細道來。”
薛輕竹攥緊拳頭,見縣令應下案子,才松了一口氣。開始娓娓道出當年發生的事。
“奴的阿姊薛蓉,原本不是許給黃鑫,許的是黃鑫的侄子黃大壯。但因為他出的彩禮更多,而且當年快到婚嫁時,黃大壯的父親病死。薛勇嫌他家窮,才換了人。”
“姐姐嫁人後,一直遵守婦道,并沒有做出格的事。但黃鑫還是緊抓此事,時常毆打她。”
緊接着,薛輕竹淚如雨下,哽咽地說出那堪稱黑暗的一天。
縣令問道:“你可有證據,證明黃鑫殺妻,畢竟現如今黃鑫也口不能言,都是你一人的說法。”
“有,奴肩上有一條舊疤,是當時沖出去保護阿姊,被黃鑫持菜刀砍傷的。”
縣令搖頭,“不夠,不排除是因其他原因所傷。”
薛輕竹補充道:“黃鑫右大腿,必定還有當時奴的咬傷。還有右臂姐姐用火鉗擊打留下的燙傷。”
如此細節,不是親曆者,不可能知道。
“唔!”黃鑫劇烈掙紮,脫離衙役的控制,滾到薛輕竹身旁。用僅剩渾濁的眼睛怒視她。
程渡也适時擋在薛輕竹面前。
縣令高聲怒斥,“放肆!”
“拖下去,查看是否有這兩處傷。”
堂上堂下還站着不少女子,自然不能在堂上檢查。
随後,薛輕竹也被一老婦請下去。
等所有人回位,縣令望向核查的人,“如何?”
那個人作揖回複:“回大人,都能找到,且位置都對。”
縣令扶着胡子,繼續問道:“為何當時不報案?”
薛輕竹如實回複,自己高熱失憶的事。
“那你又是如何知曉抛屍的?”
“回大人,奴昨日因撞擊恢複記憶後,憤怒間質問黃鑫,他親口承認當晚把阿姊抛入村前的西江河中。”
“對了,他得意地與奴炫耀時,說漏了嘴。他的侄子當晚也看見了。不過他用黃大壯的娘親做威脅,讓他不許說出去。”
黃鑫如今說不了話,還不認字,就算把人證線索安在他頭上,他也隻能像如今這樣,被兩個衙役大漢壓制在地,無能狂怒。
‘賤人,說謊!’黃鑫紅着眼,手腳被壓制,僅能扭頭“唔唔”地反駁。
縣令掃了一眼扭來扭去的黃鑫,這明顯是心虛的表現。看來薛蓉案十之八九是真的。
大手一揮,吩咐道:“傳證人黃大壯。”
黃大壯站在人群中,要不是人太多,被四面八方的人擁擠着,早就癱軟倒地不起了。
“在這!”見黃大壯不應,同村認識他的村民替他答應。
衙役順着聲音方向走去,衆人見狀紛紛讓出一條路。
失去人群的裹挾,心虛黃大壯膝蓋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程渡見着把心虛寫臉上的人,若隻是被脅迫不應該這樣。她皺眉問系統。
【小6,能不能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能。】
接下來小6為程渡實時傳送黃大壯的心裡活動。
黃大壯喜歡薛蓉,但父親的離去,讓本就不富裕的家,更加窮困潦倒。心愛的女人嫁給自己比她大十幾歲的大伯。
他不甘,遂偶爾私自找薛蓉,但每次她都對他愛答不理。她肯定是嫌自己窮。
男人的‘自尊心’影響下,他故意在大伯即将到家前,去找薛蓉,設計讓大伯看見他們倆私下往來。
就是想讓她知道,隻有自己對她好。有錢有什麼用,有錢隻會打罵她。
可他沒想到,大伯竟直接将人打死了,自己還不小心撞見!
自己是很愛薛蓉,但雙親隻剩下一個,他不敢賭,隻能委屈她。
反正死都死了,他相信,蓉蓉會大度為他考慮的。
【程渡:……可以了。謝謝你小6。】
程渡從來沒有見識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忍着胃裡的翻湧,直接在心裡的小本本上添上黃大壯的名字。
【小6:不客氣宿主。】
見多識廣的衙役,直接一左一右架着證人拖至堂下。
縣令上下打量堂下癱軟在地,十分精瘦的男子,問道:“你便是黃大壯?”這也不壯啊。
“是,我,小人是黃大壯。”縣令問話,他才哆嗦着爬起跪在地上。
“你看見黃鑫抛屍了?”
“唔!”黃鑫不再盯着薛輕竹,轉而充滿希望地望向離自己更近的侄子。‘我們是一家人,侄子肯定不會指認自己的。’
黃大壯隻微微側頭,就看見黃鑫祈求自己的眼神。瞬間來了勇氣,挺直腰杆。
他要為蓉蓉報仇。
“回大人,小人看見了。”
“啊——”
黃鑫沒有受傷的腳掙脫束縛,踹上黃大壯的腰腹,将直挺挺跪着的侄子,踹趴在地。
‘蠢貨,當時就應該把你也殺了!’
縣令站起身,驚堂木拍得啪啪作響,“放肆!放肆!”
公堂上,三番五次的挑釁。縣令忍無可忍,也不再顧慮黃鑫有傷在身,抽出筒簽,擲在青石磚上。
“拉下去,重打五大闆。”
五大闆就是十闆,左右各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