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融雪水順着實驗中學的屋檐滴落,在青石闆上敲出單調的節奏。
季寒的課桌上堆滿了競賽習題集,最底層卻始終壓着那張揉皺的獵戶座流星雨觀測票。
他開始習慣在午休時繞遠路去食堂,避免經過天文社;也學會了在裴硯的目光掃來時,迅速低頭佯裝專注書本。
可每當深夜翻開速寫本,那些未完成的裴硯肖像總會讓他的筆尖停滞,墨水在紙上暈染成深色的淚痕。
這天放學,季寒在儲物櫃前發現一個牛皮紙袋。
裡面裝着他之前遺落在倉庫的天文望遠鏡目鏡,還有盒草莓味潤喉糖——那是他初中時最愛的口味。
紙袋内側用鉛筆寫着:“天文館的穹頂修好了,極光模拟展下周開幕。”
字迹工整得近乎拘謹,末尾的句号卻重重頓下,像未說出口的歎息。
季寒攥着紙袋的手微微發顫,最終将東西塞進書包最深處。
路過走廊的公告欄時,他瞥見天文社招新海報,裴硯的名字作為社長印在右下角,照片裡的少年戴着銀色耳釘,笑容卻比記憶中淡薄許多。
幾個學妹圍在海報前讨論:“聽說裴學長拒絕了牛津的保送?”
“可不是嘛,現在天天泡在天文館打工...”話語随着腳步聲遠去,季寒卻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上課鈴将思緒扯碎。
深夜的宿舍,季寒戴着耳機做題,手機突然震動。
是裴硯發來的消息,停留在三天前:“模型的碎片我都留着,等你願意的時候,我們再拼起來。”
他盯着屏幕上跳動的光标,最終将手機倒扣在桌上。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牆面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極了裴硯彎腰調試望遠鏡時的輪廓。
周末的圖書館,季寒正在查閱資料,突然聽見熟悉的輕笑。
隔着書架,他看見裴硯正在教一個小女孩辨認星座圖,女孩仰着臉問:“哥哥,真的有永不墜落的星星嗎?”
裴硯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有,隻要你一直記得它的位置。”
季寒握着書本的指節發白,轉身時不小心碰倒書架,書冊散落的聲響驚動了對面的人。
裴硯擡頭的瞬間,季寒清楚看見他眼底亮起又熄滅的光。
兩人隔着滿地狼藉對視,空氣仿佛凝固。
最終裴硯彎腰撿起書,遞過來時指尖擦過季寒的手背:“這本《深空觀測指南》,你之前說想買。”
季寒後退半步,書重重砸在桌上:“不用了,我已經不需要。”
轉身離開時,他聽見裴硯對着女孩輕聲說:“我們繼續找北極星好不好?”
這天傍晚,季寒在校門口撞見裴硯的父親。
黑色轎車緩緩搖下車窗,男人遞出一個信封:“聽說你在準備國際競賽?這裡有劍橋教授的推薦信。”
季寒盯着信封上燙金的徽章,突然想起裴硯說要攢錢去漠河的模樣:“謝謝,但我想靠自己。”
裴父冷笑一聲:“年輕人的骨氣,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小硯下周就去英國,希望你别再來打擾他。”
當晚的天台,季寒對着星空發呆。雲層厚重,連最亮的天狼星都隐在霧霭後。
他摸出裴硯送的獵戶座口罩,布料上還殘留着淡淡的雪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