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楹在王嬷嬷和田媽媽暗自忿忿的眼神中上了齊家的馬車。
齊家馬車寬敞,内置軟墊香薰,舒适異常,姜扶楹前一晚就沒睡好,一進車内就靠在雲奚身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過了午時,馬車過了雲京城門,街道頓時喧嚣起來,百姓歡呼雀躍聲此起彼伏。
“小姐醒了?”雲奚摟着姜扶楹的胳膊輕聲問。
姜扶楹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聲音略帶沙啞:“這是怎麼了?”
“骠騎大将軍今日回京,百姓們夾道歡迎呢。”
骠騎大将軍?那位征戰幾十餘載幾乎從無敗績的賀老将軍?姜扶楹掀開簾子一角,可惜隻看到一隊背影。
說起來,姜扶楹幼時也曾見過這位大甯的保護神,西關外的蠻夷部族極善征戰,又因關外物資匮乏屢屢侵擾邊境,但隻要有賀老将軍在,西關就能太平無事。
可惜賀老将軍年邁歸京,駐守西關的将領中了蠻夷的計策,竟一連丢了三城,也不至于賀老将軍耄耋之年還要披甲再上戰場。
好在賀家又出了位小将軍,英勇異常,年紀輕輕便在戰場屢立功績,雲京城這萬人空巷不僅僅是為了迎接賀老将軍,更是為了見見這位小将軍的英姿。
姜扶楹放下簾子,按了按太陽穴,昨夜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她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女子的話,起初姜扶楹得知她刺殺祁钰,便沒打算放她平安離開太清觀,才會慫恿她刺殺謝硯,但她被抓時卻說祁钰虐待民女,再加上謝硯遮掩的樣子,讓她忍不住起了疑心。
在汴州時,許蒼雪說常澤在破廟裡關着渾身是傷的女子,她雖沒親眼見到,許蒼雪卻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為什麼常澤莫名其妙撤了他們的通緝令,還幫謝硯瞞着他的身份?
難道常澤也是祁钰的人?這件事真的與祁钰有關嗎?
姜扶楹心中有一百個疑問,竟然一件她也想不通,但若是真的,她絕不會放任祁钰不管。
馬車到了姜家正門,齊家人早在進城後就與她們分道揚镳,姜扶楹在雲奚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王嬷嬷面色不善地站在側門前,待二人進了姜府,便有早候着的丫鬟等着引路。
姜老夫人執掌姜府多年,縱使早就把管家權給了李氏,府裡府外的事卻不消片刻就能傳到她耳朵裡,更别提她派人去接她,卻拖了這麼久,還和她最不希望的齊家碰上,自然是要好好責問一番。
姜扶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這位祖母看起來和善公正,實際上除了偏心姜棠,就隻在乎姜家的名譽與前途,前世她被姜棠推進冰湖,她連大夫都沒替她請,就急着給她下葬,與她那個僞善的父親如出一轍,不過也正因此,她才知道她活着,姜氏夫妻想把她嫁給那位權傾朝野的太師癱瘓了十來年的孫子做妾,死了,也不放過她,還想給她配陰婚。
還真是吃人不吐骨頭。
姜老夫人住在姜府最好的院子裡,四周竹林環繞,小橋流水,清雅異常,走進正屋,一位鬓發花白的婦人端坐其上,捧着一盞清茶,悠悠吹散霧氣。
她身側,穿着缃色雲紋绫羅裙的少女正拿着質地上乘的绯色錦緞朝身上比劃着,撒着嬌道:“祖母,你瞧這個緞子怎麼樣?這可是江南來的時興蘇錦,可難買了!”
“我們棠兒穿什麼都好看。”
“祖母可不要哄我!”姜棠自從知道要去參加齊家的壽宴就高興得不行,齊家老夫人是誰?那可是當朝太師的親妹妹,她的壽宴,可想而知會有多少勳貴前來,最重要的是,說不定太子殿下也會來,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從那些出手格外闊綽的貴女手裡搶到這一匹京中緊俏的綢緞,自然高興得不行,就連見到某個她一直厭惡得不行的人都沒忍住笑意。
姜扶楹靜靜站在屋内,垂着眼睛聽她們祖孫情深,眼裡諷刺的意味在姜老夫人像是終于想起屋裡還有個外人時被無辜的眼神取代。
“你是在京郊被養野了性子,所以拖了這麼久才回來?”
“回祖母,我舊疾發作,老方子不見效,所以去找大夫重新開了副方子,耽誤了歸家,是孫女的錯。”姜扶楹乖巧俯身行禮。
姜老夫人喝了口清茶,沒有叫她起身的意思,過了半晌,才道:“聽說路上馬驚了,是齊家的人送你回來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