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望去,監控探頭正在緩緩轉向,仿佛一隻窺探的眼睛。
“你二叔2002年擴建仁愛療養院,”藍牙耳機裡傳來文檔翻頁聲,“地下多出300平米未申報空間。”
引擎咆哮的瞬間,後視鏡裡那輛黑色奔馳同時亮起車燈。楊晟猛踩油門,G63的輪胎在潮濕路面擦出刺耳聲響,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撞擊,像是要沖破肋骨的牢籠。
“安全了嗎?”葉觀瀾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冷靜得像北極冰層下的暗流。
楊晟掃了眼後視鏡,拐過三個急彎後才開口:“安全。”他的指節仍死死扣着方向盤,骨節泛着青白。
“查查你二叔名下的仁愛療養院,”葉觀瀾的鍵盤敲擊聲清晰可聞,“2002年病曆檔案室發生過火災。”
“好,我讓郭明德去辦。”楊晟又說,“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葉觀瀾輕聲說:“你有使喚伴侶的權利。”
楊晟感動的一塌糊塗,此刻就想飛回去見他。
車載香氛的雪松氣息中,楊晟仿佛又看見那人替他系袖扣時低垂的睫毛:“等下次見面,”他壓低聲音,帶着幾分戲谑,“我一定讓你三天下不了床,葉大偵探!”
“……”
葉觀瀾沉默了一會,就在楊晟以為他會忽略這個話題時,他開口了。
“好。”
楊晟哈哈笑了出來,總算心情好了一點。
這個單字像顆火星濺進汽油桶,楊晟大笑出聲,積壓的陰霾被撕開一道裂縫。
回家後倆人率先鑽進了浴室,熱水沖刷着身上的血迹和疲憊,卻沖不散心頭的陰霾。
郭明德頭部縫了三針,楊晟的胳膊縫了四針,真應了那句話,難兄難弟。
俄姐看着兩位受傷的少爺,眼睛瞪的老大,嘴裡嘀嘀咕咕說着楊晟聽不懂的菲律賓語。
“她是不是在問候我祖宗十八代?”楊晟用叉子戳着盤裡的牛排,刀刃劃過瓷盤的聲響讓人牙酸。
郭明德往威士忌裡扔了兩顆冰塊:“不,她在問候我們兩個人的智商。”
楊晟隻好閉嘴吃飯。
折騰這麼一晚,瞌睡也沒了,倆人吃晚飯躺在書房的沙發上,保持着沉默,依舊心有餘悸。
楊晟将拿到的證據全部癱在茶幾上,越來越多的東西證明,當年母親死的有蹊跷。
“阿鳳姐認識我媽咪?”
郭明德睜開眼睛,看着頭頂的水晶燈緩緩說道:“陳伯以前是法醫,伯母在世時,經常去他家喝糖水。”
楊晟沉默了一會突然起身:“那你……你點的腐竹白果,其實是媽咪愛吃的?”
郭明德轉頭看向他:“是啊,我以前也不知道,後來陳伯告訴我的。”
楊晟完全不知道母親愛吃這個東西,不,母親的一切習慣,他都不知道,喜怒哀樂,也沒參與過。
“陳伯知道什麼?”
郭明德也坐了起來,一手扶着額頭,疼的咧嘴嘶了一聲:“我也不清楚,他知道你回來了,在查當年的事情,于是讓我帶你去見他。”
但是今晚什麼消息都沒得到,倆人還差點死在外面。
楊晟抱着頭,沉默着。
郭明德點了根煙抽着,看着對面頹廢的楊晟,輕聲說:“阿晟,你在有沒有懷疑過,伯母的死,跟你大哥有關系?”
楊晟搖搖頭:“我不知道。”
現在他隻能一步步查才能知道最終的真相,是不是楊謙以及他懷疑的那個人,楊晟真不知道。
最主要的是沒有動機。
他和楊謙不用懷疑,都是一個母親生的,可如果楊謙要殺了母親,動機在哪裡?
争奪财産嗎?
那該死的是父親才對啊,不可能是母親。
這晚,倆人就這樣躺在沙發上,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楊晟心裡裝了太多事情,像一團亂麻,怎麼也理不清。
他覺得自己太笨了,上學時沒好好讀書,連個好專業都沒選上,現在連個助理都不如。
若是有葉觀瀾在身邊就好了,他摸着葉觀瀾給他的袖口想,心想葉觀瀾肯定能順着這些線索,像解開一道數學題一樣,抽絲剝繭地找出真相。
而自己,卻像隻無頭蒼蠅,四處亂撞。
……
早晨八點,菲傭陳姐叫了倆人吃早飯,但是誰也沒起來。郭明德累得睡着了,楊晟則是清醒着不想起來,有種想逃避現實的意思。
下午,倆人才爬起來,吃了一頓飽飯,郭明德處理了幾件私事,随後倆人又一起出門了。
郭明德一邊開車,一邊調侃道:“喂阿晟,你覺得我們現在像不像警署的阿Sir?要不要給你配個警棍?”
楊晟抽着煙,聞言學了一段專案組辦案的口頭禅,惹得倆人大笑不止。
“這個案子,我們要從頭到尾,一查到底,絕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哪怕一隻螞蟻,也得給我查清楚!”說完,他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郭明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有沒搞錯啦阿Sir,人家是女孩子,溫柔一點啦~”
楊晟伸手過去在開車的郭明德胸口抓了一把:“喂,沒胸啊,是不是人妖?”
車廂内回蕩着倆人歡快的笑聲,仿佛是一首輕快的樂曲,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自由地飄蕩。